我不知道該說什麼,他倒自己拉開了一罐啤酒,聲音很清脆,仰頭喝了一口,我盯著他滾動的喉結。
他放下啤酒抬眼看我,然后也給我開了一罐。
還低著手拿他的罐口敲了敲我的罐口。
干杯。
說實話我在外面也走了挺久,這一口冰鎮啤酒下去挺爽的。
我在旁邊觀察他,他又變成了那個安安靜靜的人,一口一口地抿著手中的啤酒,不知道在想什麼。
「你怎麼樣?」我還是開口問他了。
「注意進廠時機。」他彎了彎嘴角,忽然說。
「什麼?」
他就笑,手指輕輕地劃過罐蓋。
「打成這樣,該去電子廠上班了,不是嗎?」
「……」
我知道這句話是他在開玩笑,可他的表情一點都不像在開玩笑。
讓我覺得他戴的面具真的一碰快碎了,他真的走不下去了。
「為什麼會輸?」
他仰著頭,輕輕地說。
「我到現在都想不明白,我哪里做錯了?我哪里失誤了?」
「什麼東西啊,真的……」
他的劉海有點長了,所以我看不清他的眼睛,可我卻還是聽到了,他嗓音里的那麼一點點顫抖。
我才發現,他比我想象中要崩塌得更快。
仔細想想,他才十九歲。
他就是接受不了自己的失敗,他就是自暴自棄了,可是更可怕,沒有人管他,正如那句話,沒有人會記住電子競技的亞軍。
空調嗡嗡制冷的聲音有點大,我在桌子上摸到遙控器,把它給關了。
一瞬間整個房間就安靜下來,我站到他面前,然后拉了拉他。
「起來。」
沒有反應。
我又說了一遍。
依舊沒有反應。
他的頭發還沒干,黑色的,又濕又軟,就在我想著濕發吹空調會不會感冒的時候,他猛地阿嚏一聲,整個人坐起來。
……他就著這姿勢拿頭輕輕抵著我,在衣服上暈染出一圈濕痕。
「陸思淵。」
「嗯。」
他的嗓音更啞了,帶著濃濃的鼻音。
「離我遠點,很潮。」
「……」
從這個角度,能看見他嘴角朝上揚了揚,可是他沒動。
「讓我靠一會。」
昏昏暗暗的室內,我突然聽見他這麼說。
很清晰,很壓抑,帶著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感情。
「就一會。」
15
后來,我有好一段時間沒了陸思淵的消息,也把自己的生活重心慢慢挪到了工作上。
過了季中賽,他們還有國內的夏季賽要打,我再次在微博上刷到他,是一章巨幅的新聞。
「FYN 射手 storm 狀態下滑,有消息透露已被調至二隊。」
「首發名單沒有 storm,風雨要被掛牌出售?」
「storm 在近日直播中稱想要退役。」
一石激起千層浪。
微博早就炸開了鍋,猜測什麼的都有,再加上夏季賽臨近,FYN 官宣的首發名單上確實沒有陸思淵的名字,讓很多粉絲都大為擔心。
我不知道這是什麼情況,但我要是想知道是什麼情況,其實很簡單。
江眠,江眠就是 FYN 的老板。
自上次跟他徹底鬧掰,我家門口隔三岔五的就有一捧嬌艷欲滴的玫瑰花,想也知道是誰在搞的鬼。
擱他那叫,他在追我。
那天晚上回家,我遠遠地看見有人趴在我家門口的欄桿上。
夕陽有一股燃燒起的瑰麗,把那個人的身影都照得模糊,我想起來很久很久以前,我也是這麼追逐那個影子的。
現在,又換他賴在我這不走了。
「我想請你吃個飯。」他說得很直接。
「不吃。」我更直接。
他就笑,像是篤定了我會回頭似的。
「你知道陸思淵的違約金有多少嗎,他要是想解約,恐怕把自己職業生涯賺的所有錢填進去都不夠。
」
我嘆了口氣。
轉頭,迎著夕陽看他。
「我們倆的事,你非得把氣撒你隊員頭上?」
「風雨對你來說很重要嗎?」
他的眼里有笑意,可深不見底。
「……」
我搖了搖頭。
「那我怎麼對他,關你什麼事?」
我吸了口氣,定定地看著他。
「隨你。」
轉身去開門,我真的不想和他再浪費一秒,可他卻忽地攥住我的手腕。
我甩了好幾下,沒甩掉。
「阿澈……他是你男朋友嗎?」
他的聲音很低,可是捏著我的手腕卻越來越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