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
「陸思淵,你在哪?」
我問他,可他又不說話了,窗外的云被夕陽染成了血紅,我抬頭,就看見了樓梯口站著的人。
他的眼睛,是我從未見過的陌生。
而他的聲音,一字一頓,透過話筒傳進了我的耳朵里。
「顧澈,就是這樣的,我放棄我的夢想了。」
19
夕陽的昏黃將影子無限拉長,我一步步走上樓梯,干脆把電話掛掉,問他。
「你說什麼?」
「你再說一遍?」
「你剛剛說……」
我想拉他的衣領,他走位了幾步,躲開了。
被光照成茶色的瞳孔淺淺地望著我,可我想不明白,他一天到晚腦子里裝的都是什麼。
半晌,他慢條斯理地開口。
「江眠同意免掉我的違約金。」
「前提是,要我退役。」
「……并且,就算復出,也不能加入現 lpl 的任何一支隊伍。」
「……」
「你同意了?」
這麼不講理的要求,這麼不給人退路的理由,其實想想,還真像江眠的手段。
他點點頭,看不清表情。
「我不是讓你轉會去 RK 嗎?再不行,再不行,你的違約金我也能……」
「是我想。」
他打斷我。
「是我自己覺得江眠提出的條件我可以接受。」
我愣愣地看著他,他與我擦肩而過。
「再來一年,從頭開始。」
他走到最下面,而后轉頭看我,一字一頓。
「我耗得起。」
耗得起?可是,有幾個職業選手能耗得起那個一年又一年?
又有誰熬得住,要找隊伍,找隊友,找贊助,從城市賽開始打?
那年,陸思淵,是我看著一步步墜落的。
有時候我在想,如果沒有我,他會不會早就觸摸到那座金色的獎杯了?
他是不是早就……贏了呢?
20
關于陸思淵退役的消息,鋪天蓋地地報道出來。
起初的兩三個月,熱度不減,超話爆滿,微博刷屏,那麼多的粉絲叫他不要走,問他為什麼,可是,自那次宣布退役,再沒有他的消息。
屬于 storm 風雨的 id 再沒有亮起,他的 rank,永遠停留在了那年秋天。
秋天的風刮走落葉,再沒有人能記起一個名字。
第二年,陸思淵主動找到了我。
感覺他還是瘦了的,眼睛有點陌生,以前的他眼眸總是濕漉漉的,現在卻一片混沌。
他說,他想自己組一個隊伍。
他真的要從頭開始打,拉我給他贊助。
我沒辦法拒絕他,更沒辦法跟他說不行的。
從頭開始組建戰隊談何容易,先不說居住地,賽程,比賽環境,就是篩選有實力的隊友,都那麼難。
可他還是一步步做下去了。
找了隊友,都是十七八歲的大男孩,每天在網吧訓練,除了排位還是排位,其實他們的眼睛里是有悅動的光的,就像每一個期待賽場的電競少年一樣。
那一年冬天,俱樂部基本安置好了,是個很年輕的電子競技俱樂部。
不大,但是他們終于有了自己打游戲的位置。
那天陸思淵跟我一起出去,買最后購置的東西。
大雪如鵝毛般揚起,他圍著厚厚的圍巾,一聲不響地跟著我。
「拖鞋一定要記得穿。」
我絮絮叨叨地跟他說話,他應得散漫。
「也要記得開窗透風,你們那個房間,有的時候全是外賣的味道。」
「嗯。」
「不要練習的太晚,過多熬夜的 rank 就是無效 rank……」
他終于笑了聲,在我身后輕飄飄地講話。
「顧澈,你是不是挺愧疚的?」
我一下愣住了。
「是不是覺得,因為你,我才會變成這樣的?」
「……」
雪落在臉上,有點涼。
「總歸是有我的原因的。」
我輕輕地說。
他從我的身邊走過,漫不經心。
「我不后悔。」
「對于我來說,遇見你是件很高興的事。」
他一字一句講得很慢,站在雪地里,是一望無際的白。
「我的生命中有兩樣東西很重要。」
「游戲和你。」
雪總是沒有聲音的,可是他悄悄握住了我的手,我感受得那麼清晰。
21
來年的春天,storm 風雨復出。
想進 lpl,就要先打 ldl。
打 ldl 比想象中容易很多,城市賽,晉級賽,春季賽,夏季賽,最后總決賽,那支年輕的隊伍勢如破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