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道里,只剩下我和這個盲人大叔。
夏日的蟬鳴,喧囂震天。
5
「你……不是盲人?」我遲疑著,問他。
他沉默了一會,摘下了自己的墨鏡。
展現在我眼前的,是大面積的淡紅色眼白。以及,病變萎縮的晶狀體。
像破碎的玻璃球。
我聽說過這種病變。基本,是全盲的。
我說了聲抱歉,轉身也準備下樓。
「貓,會遺棄自己的幼崽。」突然,他說。
我回過頭,他仍然站在那,地上,是他打翻的垃圾袋。
里面,有一些帶血的貓毛。
「不是每一只貓……都這樣吧?」
「遺棄過幼崽的,身上會有特別的味道。」他奇怪地笑了一下。
沒頭沒尾的話,讓我有些不安。
6
我下了樓,那個小孩早已經跑沒影了。
盛夏炎熱,我后知后覺地想起一件事,脊背發涼。
他熟悉樓里每一個角落。
他把小孩舉到窗外,是真的打算把他扔下去。
我看見的,是他殺人未遂的場面。
7
110。
課間的間隙,我在走廊上,撥出了報警電話。
突然,被人撞了一下。手機摔了出去,發出重重一響。
幾個女生,說笑著走遠。
她們,是我的舍友。
當中的一個女生,就是和孩子父親,睡到一起的女人。
她們聽見了動靜,卻不回頭看一眼。是無心還是故意,我想已經不需要去追問了。
「啊!」
突然那個女生,痛叫了一聲。
一個頭發亂糟糟的男生,瞇著沒睡醒的眼睛,用力撞上了她的肩膀。
她揉著胳膊,憤恨地看了男生一眼。
「抱歉啊。」他說:「我走路不長眼。」
她想罵人的話咽回了肚子里。
8
男生把手機還給我,我打開看了一下,屏幕有些失靈,還能用。
「我在小區看到你了。
」他插著口袋,漫不經心。
他叫陸羽,我的同班同學。很少來上課,獨來獨往的一個人。
我們的交集,是學期末,他會找我劃重點。
他自顧說著話,我這才知道,他也住在那個小區。
而且,從大一開始就住那了。
「醫生說,我這里有點問題,躁郁癥什麼的。」他指了指自己的腦袋,「只能搬出去住了。」
「你呢?」他問我。
我沒法回答。
他識趣,沒有追問。胳膊趴在欄桿上,沉默地望著外面。
「回不去宿舍的話,早點搬家吧。」冷不丁地,他對我講。
「什麼?」我一愣。
「你隔壁的那個盲人,我遇見過幾次,身上的味道很怪。」
「我應該說病人的直覺吧,他這里……」他指了指自己的腦袋,「問題比我嚴重得多。」
「你一個人住,要小心點。」
9
那天傍晚,我回到了家。
開門的時候,意外看到,隔壁的門開著,里面空空蕩蕩。
那個盲人不見了。
有鄰居在議論。
打聽了一圈,才知道,白天的時候,那小孩的父母上門找他算賬。
可他家的大門洞開,不見人影。
已經,失蹤一整天了。
我回到家里。
我猜測,他可能是躲著那對父母。也可能,是搬走了。
不論如何,以后不用再見到這個盲人,心里,安定了不少。
外面的風很大,我收拾著陽臺上的衣服。
一戶人家的擋雨棚,被吹得震震作響。
暴雨夜要來了。
10
我記著陸羽說過的話,反鎖了客廳的門。
那天晚上,大概是這段時間的休息都不好,我睡得特別的死。
雷雨即將到來,空氣悶熱,氣壓很低。
深夜里,我再一次被下腹的劇痛疼醒,腦袋昏沉,渾身無力。
我掙扎著翻身,連下床的力氣都沒有。
一片漆黑。
忽然之間,我聽見了丁零當啷的響聲。
我轉過頭,是客廳的一個保溫杯。掉到了地上,滾到了臥室門前。
銀色的保溫杯,折射著深夜的月光。
借著月光,我看到了我這輩子,最恐怖的一幕。
一只手,探到門邊,撿起了那個保溫杯。
11
那只手,撿起了保溫杯,而后收回,消失在門邊。
死寂黑暗的客廳里,傳來了輕微的腳步聲。
以及,保溫杯,被放回桌上的動靜。
我渾身汗毛炸起。
有人,在我的家里。
一個,不說話的人。
12
是誰?!
不管是誰,我大腦里瘋狂閃爍著一個念頭:我現在,很危險!
我小心地不讓自己發出任何聲音,拿起手機,想要報警。
可是拿起來才發現,大概是因為下午摔過,怎麼點,都打不開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