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扎進一個懷抱里,鉆不動了才停下。
這一停,這股勁泄了,人也松了。
我抬頭,目光跌進霍歇的眼里。
我知他一直俊秀無雙,尤其眼眸明亮,溫柔又多情。
可我不知當那雙眼睛含了專注的情意看向你,是如此讓人沉淪深溺。
若不是此地不適合談情說愛,我真想在他眼里泅個水,泡到明天早上。
霍歇牽了我的手,繞著人群七拐八拐,停在一座橋頭。
這是流月河上的摘星橋,往日也是約會寶地,今天被三圣大街搶了風頭,遠不如平時熱鬧。
不過橋上也不乏相依偎著的有情人。
我們又沿著河多走了兩步。
流月河上漂著花燈,河岸兩側的石柱護欄上也掛了紅色小燈籠。
平日你往這兒走,只覺得河風拂面,意境頗悠。
今夜是燈光太好,氣氛太佳,連河面上迎來送往的彩燈小舟都流轉著濃情蜜意。
在這般熱烈的氛圍里,霍歇和我同時開了口。
「我想問你一件事兒。」
「你能不能予我一個解釋。」
我倆相視一眼,俱是沒忍住笑了。
笑完我到底先問出了口。
這話出口前,我還正了正神色,盡量讓自己看上去認真嚴肅。
用以顯示我對這個問題的重視程度。
「霍歇,你到底喜歡哪般的姑娘?」
霍歇沒聽明白。
這問題不好答。
天下女子若能細分,按性情按品德按興趣按樣貌,能分出個百花齊放,萬朵爭艷來。
哪有那麼好說清楚的。
但我這只有兩個選項。
「你到底是喜歡明艷大方,開朗活潑的,還是嫻靜優雅,知禮有度的?」
這問題梗在我心口好幾年了,從我喜歡上霍歇那刻起,我一直在想他會喜歡什麼樣的姑娘。
往實了說,我不是后者。
什麼嫻靜優雅,什麼知禮有度,凈是我裝出來的。
早幾年,我喜歡喝烈酒,爬樹摘果,下河摸魚。
世俗絆不住我,爹娘也管不住我。
我可以最張揚放肆地笑,也可以最無禮豪放地哭,更可以表露我所有收斂的小性子。
總而言之,真正的我——
野得很!
這幾年我裝得好。
每每霍歇見到的我不是在窗下看書作畫,就是在院里賞花吟詩。
所有淑女閨秀有的氣度和嬌矜,被我拿捏得死死的。
但我知道,我是個假閨秀。
如果霍歇當真喜歡這般的我,那他或許會對我失望。
所以我想知道他的回答。
霍歇沉默了一會兒,回答時神情也很認真。
「我喜歡明艷大方的。」頓了頓又接著道,「也喜歡優雅有度的。」
說完,像是豁然開朗,眼眸熠熠。
「是因為你,我喜歡你。」
因為是你,你明艷大方,活潑靈動,你也優雅得體,知禮有度。
因為喜歡你,所以你的一切品質,都讓人歡喜。
我突然意識到,這一件我記掛多年的往事,是如此不值一提。
心底不計較了,猝然聽得他這一句剖白,我還有些不勝嬌羞。
「瞎說,你當年明明說喜歡嫻靜溫柔的。」
所以我才裝了這麼多年,怪累的還。
霍歇愣了。
「我說過?何時何地?」
我就知道他不承認。
「十三歲那年,在我家書房外,兄長問過你喜歡哪般姑娘,我聽見的。」
這事是真的,絕不是我杜撰的。
我十三歲那年,已經跟霍歇很相熟了。他和我兄長關系太好,時常混在一處,便見天地來我家。
我那會兒還是個會上樹的,三天兩頭被我爹娘管住,逼著讀書寫字,繡花煮茶。
那會兒正值夏日,我被勒令在書房習字,我貪涼,開了書房后窗。
窗外我爹種了一小片竹林,看著涼快。
兄長和霍歇路過此處,看著我練字的場面,還作了一番評價。
「難得能拘住這野姑娘,這般看著也還有幾分樣子。好在她不愁嫁,陳家那小子沒得挑。」
那時我和陳嶠還有婚約在身,我兄長這話也沒錯,我確實能嫁得出去。
霍歇體貼,給我留了兩分薄面:「能娶我們滿滿是陳公子有福氣。」
那會兒他因著我兄長的關系,也時常把自己當我兄長,還好我憋著一口氣死活沒認他這個「霍哥哥」。
這樣想來,他這幾年確實沒一門心思想著當我哥了。
縱然那會兒霍歇說了好話,但我心里本因練字就煩得很,走過去當著他倆面就把窗合上了。
窗是關上了,人好像沒走遠。
我還聽見我兄長笑著問霍歇:「那不知哪般姑娘有福氣得霍世子的喜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