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銀色的肩章在熠熠發光,面容英俊又明亮。
像夢里的三公子。
他拉住我的手,按到心口,聲音軟了下去:
「還不信?」
「你問它。」
「這里,是不是只住了一個女師父,她姓端木,單字敏。」
「她是第一個住客,也是最后一個。」
沒有任何防備地,破防。
我的眼淚,大顆大顆地滾落下來,砸在他銀色的袖章上,濺起晶瑩的碎珠。
他張手輕輕捧住,又用溫熱的指腹來揩,溫聲說:
「女師父,如果你不出現,或許,我一輩子就這樣了,眠花宿柳,醉生夢死,就這樣了。反正,也沒什麼值得期盼的,爛泥臭蝦,也無所謂了……」
「可是你來了。」
「怎麼會有你這樣的姑娘呢?」
「別人只不過說我一句,你就要對人家動刀子。」
他說著說著,漸漸紅了眼眶,笑起來:
「怎麼會有這樣的傻姑娘呢?」
「又溫柔,又兇悍……」
我眨了眨眼,一顆顆眼淚又閃著:「很兇嗎?兇的時候,是不是很難看?」
他堅決地搖頭,篤定地說:「不,再兇,也是天底下第一漂亮的姑娘……」
我被他哄得又哭又笑,遲疑了片刻,伸出手,顫抖著,想去觸碰他的眉眼。
可是好怕,一碰就散了。
會不會是鏡中月、水中花?
他果斷捉住我的手,按到臉上去,唇角的笑痕愈發深:
「摸吧。盡管摸吧。女師父,三公子是你的,你可以對我為所欲為。」
好熟悉的話。
我望著他,大著膽,一點點,撫過他的眉、眼、鼻梁、唇、鬢角。
滾燙的,有溫度的,活生生的。
真實的,不是夢。
皎潔的月光靜靜地浮在桔梗花上。
三公子眼眶發紅,輕輕撫上我的眉眼,夢囈似的低喃:
「女師父,你眼里的月光,很美,很美……」
「美得讓深海底的人仰望著,望著望著,就忍不住,想再看一眼,想更近一點,再近一點……拼盡全力,掙扎,擺脫,離開暗無天日的深海,上岸,到你身邊來,和你并肩而行,平視你眼里的月光。」
他低頭吻了吻我的額頭,凝視著我,懇求:
「不要再把我推下去了,好嗎?」
「那里,太冷、太暗了。」
我仰著臉看他眼里皎潔明亮的月光。
我也想,我也想,和他并肩而行。
我知道這不是夢了。
「可是,我這里也不好。這是一個囚籠,我不想連累你,一起困在這里。」
我不想他因為我失去自己,失去自由。
我同他商量:
「你離開好不好,去邊境,守護山河,揚名立萬,再去找一個好姑娘成家,一輩子,安安穩穩的,自由自在的……」
他扣著我的十指,搖了搖頭,堅定不移:
「別的都可以答應你,只有這件,別再提了。你在哪,我就在哪。」
我還想說服他,他打斷了我:「為汝所囚,吾心所愿。」
我的眼睫又有點濡濕了。
夜深露重,彼此依偎才有溫暖。
我把臉靜靜埋在他胸膛前,低喃:
「可是,我什麼都給不了你了。」
「旁人在的時候,我甚至不能多看你一眼,也不能對你噓寒問暖……名分,子嗣,一切的一切……我都給不了你。」
那樣,太苦了,對三公子,太不公平了。
他搖了搖頭,把我的手攏在滾燙的掌心里,一下下摩挲著。
「有的。你最珍貴的東西,留給我就好了。」
我還有什麼東西能留給三公子的呢。
他低頭,輕輕點了點我的心口:
「答應我,這里,只屬于我,永遠。」
我無法拒絕。
我深望著他,鄭重地向他點頭承諾。
一諾定盟,此生不渝。
三十
林妃一案有了眉目。
在一家當鋪處尋得林妃首飾,循著線索查到一位妓子身上,據她的供詞:
是北府軍中一位大官人賞的。
一番指認,她指出了姚照,姚非。
姚照和姚非是同胞兄弟,相貌相同,妓子分辨不清。
分不清只能審,姚非只是個百戶,可姚照是北府統領,要審他,得過皇帝這一關。
三公子向我匯報案情時,太后來了。
她打探了案情,心火燒得旺,憤慨道:
「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衛三,你奉本宮的令,緝拿姚照、姚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