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彼此有太多的話要說,但看到對方背影時,我們又不約而同選擇了沉默。
奔去烏衣城的時候,我突然生出一種奇怪的念頭,如果死亡才是回到現實的途徑。
是不是讓他一個人回去更好?
是不是他就可以重新選擇一個讓他有期待感的人生,而不是在現實的消磨里漸漸膩煩。
沈廖文坐在我身后架著馬,見我神色不寧的樣子,低頭問道:「閣主,是否需要休息一下?」
周圍幾十匹馬同時停下,眾人看著我,臉上是訓練有素的平靜。
我搖搖頭:「沒關系,全速前進。」
「您沒有經過訓練,恐怕沒辦法適應高強度的……」
「全速前進。」
「屬下明白了。」沈廖文閉上嘴,加快馬速。
到達烏衣城已經是三天后的一個夜晚。
我靠在沈廖文懷里,幾乎虛脫到昏厥。
每天只休息兩個時辰,吃一頓飯,剩下的時間全都在路上,連馬都跑死了十多匹。
可是我沒辦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緒。
一想到李陵困在烏衣城,沒有出路,我就覺得渾身都是冰冷的。
「閣主,城門關了。」
過了宵禁時間,烏衣城城門緊閉,一片死寂。
「那怎麼辦?我們要等到明早嗎?」我掙扎著從他懷里坐起身,跳下馬。
「不用,我們可以偷偷上去。」沈廖文將馬牽到旁邊的樹叢中,過來攙扶住我,「城墻雖然高,但是我們都會點輕功,這個高度還是能過去的。」
四十多個人騰空而起的壯觀景象,絕對比電視劇里演的更震撼。
我扒著沈廖文的肩,覺得自己完全可以理解陳老的一片武俠情。
就這什麼縱云梯,飛天燕,換我我也能看上一天,更別提被人抱著輕功翻墻。
我太可以了!
沈廖文不愧是陳老最器重的屬下。
我們這麼多人正好卡在烏衣城守軍交班的時間。
四十多人都很順利地摸進了城內。
但是李陵現在在烏衣的城守府內,遠遠望去,光是值夜的人就有不下數十人。
而且我們隊伍中專精斥候的人告訴我們,這些值夜的守衛都不是普通士兵,起碼都有不輸于我們這群人的武功。
看來大內高手哪都有。
尤其皇上身邊,更是大師遍地走,高手不如狗。
想要偷偷溜進去已經是沒有可能了,我嘆口氣,拍拍沈廖文的肩膀,示意他放心,自己獨自向城守府走去。
「站住,何人!」
我無所畏懼地回望著他們,完全忽略了自己被當作刺客殺掉的可能。
「我想面見圣上……或者,請幫我傳達一樣東西。」
如果李陵看見了玉佩,一定會來見我。
可是守衛長卻搖了搖頭:「姑娘請回吧,天顏不是誰都可以面見的。」
「那,傳達東西也不行嗎?」
「我們怎麼確定你這個東西是否安全?」守衛長看著我的玉佩,皺了皺眉,「非常時期,姑娘還是請回吧。」
我焦急地在府前打轉。
「那,幫我帶句話,帶句話行嗎?」
「……姑娘,欺君可是殺頭的死罪。如果皇上不肯見你,那我們將把你當作刺客拿下,你明白嗎?」守衛長已經很有耐心地在勸慰我了。
「就一句話,怎樣我都認了。」
我苦苦哀求著,直到守衛長點頭。
想讓李陵知道是我,太容易了,把我們的糗事拿出來三天三夜也說不完,或者隨便說一些現代人才懂的梗,也是分分鐘的事情。
只是某一刻。
之前那些混亂的想法堵塞了我的大腦。
他的背影,陳老的話,我們之間那麼多秘密。
我看著烏衣府幾個大字,眼淚驀地流了下來。
「請你幫我告訴他。」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
守衛長進去通報的時候,
我覺得自己簡直就是個傻子。
我都說了個啥!
萬一人家這個朝代有《詩經》呢?
萬一李陵這個工科生壓根就沒讀過這句話呢?
這時候矯情個 peach 啊!刀都架在脖子上了!
我想給自己兩巴掌然后趕緊把人喊回來重說。
躲在遠處抻著脖子看我的沈廖文捂住臉,似乎對我這時候拽的兩句詞也不抱什麼希望。
「姑娘請跟我來。」
聽到這句話的瞬間,我如釋重負地松了口氣。
守衛長將我帶到了正廳。
而那里,端端正正坐著我心心念念的人。
「李……皇上!」
我瞪大眼睛沖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