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我在等你。”
我怔住一瞬,又搖頭。
“那應該是因為什麼?”沈戊認真嚴肅的樣子就像是在問災民今年該撥多少款。
讓我覺得有點有趣。
“因為你老!”我哈哈大笑。
沈戊一愣,過了一會兒,也跟著笑起來,有些無奈,笑得很淺,但眼睛是亮的,又黑又亮。
我得了縱容,干脆把筷子一扔,越笑越放肆,竹筷骨碌碌地滾到地上,丫鬟們有的忙去撿,有的趕緊從食盒里取新的出來。
所謂富貴閑人,貴眷奢時,大抵便是如此了。
“嗯,我老。”沈戊低低地應了一聲,像山間的泉水,清冽又柔緩,溫柔卻有力量,讓人安心。
我忽然又笑不出來了。
悶頭吃菜。
我真是個貪得無厭又矯情的怪人。
“這幾天,帶你回家看看。”
“丞相府?”
“嗯。”沈戊給我夾了一筷子青菜。
“三天后丞相府設宴,陛下也會去。”
“最近好多宴啊。”
“那不去了。”沈戊這個人真的很善變。
我搖搖頭,沒問設什麼宴,我知道,楊清舞今年及笄了。
回去看看小春也好。
“不要挑食。”
“把青菜夾回去。”
我含淚吃下三大口。
“長姐。”
恍惚間,我差點以為自己離開這里已經過了很多年,如今再回到這兒,竟還沒有攝政王府讓我覺得熟悉。
攝政王府的主人此刻正在外席。
想必也很想回家。
楊清舞又起身,裊裊婷婷地去和另一些長輩行禮,好像短短幾個月的時間,就已經長大了。
我抿一口茶,垂下眸子。
沒見到小春。
我撣一撣精繡細描的寬袖,出了東房,胸口有些悶。
外面是一片綠生生的竹林,我百無聊賴地走了一會兒,覺得有些涼,要回去時突然發現,我忘了過來的路。
這片竹林好像是剛辟出來的。
“有人嗎?”
無人回應。
進來的時候感覺只是一片小竹林子,此刻卻如茫茫青森,絲絲涼意爬上心頭。
我是個沒有方向感的人,轉來轉去找不到方向,有些疲累。
“小姐!”有個小廝急匆匆地跑過來:“小姐,您怎麼還在這啊!禮宴要開始了,我帶您出去!”
我點點頭,跟上他的腳步。
這個高壯小廝走得很快,我急追幾步,倒是被裙角絆了一下,他連忙扶住我。
“見你面生得很,新來的麼?”
“是,小姐。”小廝憨厚地笑了一下,面皮有些發紅,轉身繼續帶路。
“家里還有人嗎?”
“有個老母親,今天五十八了。”
“只你們母子倆?”
“是,小姐。”
一陣風吹過樹葉,發出嘩啦啦的響聲。
我停住了腳步,小廝疑惑回頭,“小姐,怎麼不走了?”
不知名的花的香氣隨著風飄過來,微風又吹起我的發絲,天地凝靜,我緩緩綻出一個笑:“那可不是回家的路啊。”
他表情凝住,面上一陣掙扎,似乎是懂了我的意思。
身形高大,指有厚繭,是做粗使活計的三等下人,鞋不合腳,像是匆忙借來穿上。
若是新來的,看我衣衫發髻便知是婦人而非少女,何來小姐一說?
倒像是在此等我多時了。
“小姐說什麼,我聽不懂。”
我還是笑著,不說話。
他假裝平靜的面具逐漸碎裂,低聲吼道:“算俺欠小姐您的了!”
便伸手要來抓我!
我抬腿一腳踢到他胳膊上,他沒防備,身子一個趔趄,穩住身形后又要來抓我。
我摟起長裙轉身就跑。
他娘的,果然是個賊小子!
“別他娘的追了!再追你生兒子沒屁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