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行的丫鬟小心翼翼地扶住我,我這才發覺,我的手,竟然在微微地顫抖。
我不記得他是誰了。
但我剛才從心底涌上來的,確實是濃濃的恐懼。
我在害怕。
但我不記得害怕什麼了…
我僅存的記憶中也有一個模糊的紅色身影,個子高高、肩膀瘦削……
“娘娘,咱們回去嗎?”
我驚醒,從沉重的回憶中抽身出來,“……回。”
聲音中的急切使得丫鬟奇怪地看了我一眼。
我倆對上視線,這才發現,“怎麼又是你跟著我?!”
被我嫌棄的夏竹臉色立刻難看起來,張嘴似乎是想說些什麼。
不過我并沒有心思聽她說什麼廢話,轉身上了車。
清凈寺離王府的路程并不遠,下馬車的時候天才剛剛擦黑。
“沈戊呢?”到了他的院子才發現他并不在這里。
“娘娘,殿下剛去了地牢。”
“帶路。”
“娘娘,殿下吩咐了任何人不得打擾,您還是請回吧。”
不長眼的侍衛像個黑臉鵝,正好激起了我的怒氣。
“我偏要打擾。”
“娘娘…”
“滾開,你是有幾條命敢在這里同我多嘴?”
攝政王府有私牢我是知道的,但當大黑鵝帶我走進這個陰暗潮濕的地方時,我突然覺得剛才那個紅衣服倒也沒那麼可怕。
“娘娘您要是害怕了的話還是趕緊回去吧。”
我外強中干地瞪他一眼:“怕你媽。”
他顯得很費解:“我娘很和善的。”
“鵝,我剛才那句話的意思其實是,怕你奶奶個腿兒。”
“……”鵝敢怒不敢言地回瞪我一眼,拒絕再跟我一起同行。
我自己往里走,隱隱聽到有人聲,隔著厚厚的石頭墻,有些聽不真切,好奇心促使著我放輕了腳步,再往深處去。
“大人!大人老奴知道錯了!你放過我吧大人!”
一個看不出本來樣子的“人”哭嚎著磕頭,一身衣服臟舊破爛,頭發也亂糟糟的,看不清模樣。
為了盡量減少存在感,我小心翼翼地蹲下,豎起耳朵聽墻角。
“大人?”這聲音好聽得緊,是沈戊。
石柱遮住了我的視線,怕暴露自己,又不敢探頭,只模模糊糊的知道,沈戊在我右前方。
聽到他的聲音,我安心不少。
不知何時,沈戊已經是我害怕時想到的第一個人。仿佛有他在,什麼事都能迎刃而解似的。
“你叫的是誰家的大人?”
這聲音冷的沁人。
那老婦瑟瑟發抖,像被這個問題嚇到了,把臉埋在地上,不敢抬頭。
“這四年,你睡得可安穩?”
“午夜夢回,可會記起當年全府上下七十五具白骨?”
老婦明顯怕到了極點,喉嚨中發出嗚咽聲,一個勁兒的磕頭。
“帶下去,剝了她的皮,扔去喂狗。”
沈戊的聲音又低又冷,十足平靜。
我把手指都蜷進袖子里,摟住腿繼續聽。
“少爺——!!!”老婦歇斯底里地哭吼抬頭,我才看清,是我的陪嫁嬤嬤——云佩。
我渾身一涼。
“娘娘。”
突然從背后傳來的聲音嚇得我一哆嗦,我回身一看,是剛才那個黑臉侍衛,他還是跟上來了。
哭嚎聲戛然而止。
我感覺有人走過來,站到我后面。
侍衛畢恭畢敬地行禮,然后退下。
一只手伸到我面前,我顫顫巍巍地用兩只手攥住。
他拉我一下,沒拉動。
“……”我有點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