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蘭嫣,希望來日,我們能夠沙場再相見。」
13.
昨晚,我聽姨娘講了沈渙之的身世,就不由得想起了十二年前的那個少年。我隱約還記得,他說過自己的曾祖父曾經拜相,還稱我阿哥為師父。等到姨娘說,他還曾在侯府門前跪靈時,我幾乎就能確定,他便是十二年前的那個少年。一整晚,我都輾轉反側,難以入睡,所以天剛亮,我便要來找他問個清楚。
只是我沒想到,他陪在我身邊的時日,遠遠不止十二年前那短短的一晚。而今,我細細回想,這十二年來,仿佛每個回憶里,都有他的身影。
沈渙之抬起頭,我看著他的臉,依稀仍是十二年前,雪光中,燭光中的模樣。我抱著沈渙之,好不自責地對他說道:
「我為什麼那麼傻,你一直就在我身邊,我卻直到今天才認出你來。若是,若是我不記得你了,你該怎麼辦呢?」
沈渙之聽了,不知第幾次笑了起來,他低頭替我擦干眼淚,手勢一如十二年前一般溫柔。
「沒關系,就算嫣兒認不出我,只要我還能記得嫣兒就好。」
說完,他又將我緊緊抱在懷中,放低了聲音,緩緩說道:
「十二年前,我從沈家跑出來,一心只想著祭拜師父,卻不知道跪靈之后,自己該何去何從。倘若當晚沒有遇到嫣兒,我自己大概永遠都不會想到,我還可以從軍,還可以做沈家第一個征戰沙場之人。」
我聽了沈渙之的話,笑著搖了搖頭,明明,他才是那個給我勇氣,讓我奮不顧身,追尋我阿哥遺志的人。
十二年前的兩個孩子,可能誰都沒想到,自己的一番無心之言,會徹底改變對方的人生吧。
十二年后,這兩個孩子還能再相遇,再互剖心意,我只覺得自己整個人都飄飄然,宛若夢到了最美的夢境。
我和沈渙之又說了好多陳年往事,我問他,為什麼從我十四歲那年起,他便不屈不撓地向侯府提親。沈渙之聽了,有些自嘲地笑了笑,說,當時,他剛剛被擢拔為我爹身邊的部將,沈家見他出人頭地,便想將他勸回家去,甚至開始滿京城給他張羅婚事。
他不想回家,更不想成婚,便劍走偏鋒,明知我爹不會將我許給區區一個部將,但還是請遍了京城的官媒人來提親。鬧得京城的官媒人都知道他是個榆木腦袋,盯上了臨淮侯府不撒手,一來二去傳開了,沒有哪家姑娘愿意嫁給他,沈家便也對他死心了。
我聽了,只覺得好笑,但又有點生氣,就伸手點了點他的臉頰,嘟起嘴巴說道:
「原來是這麼回事,我還以為,是因為我炙手可熱,那些官媒人才都一日三趟地來呢。」
沈渙之見我這幅樣子,好脾氣地握住了我的手,他說,確實炙手可熱,不過,那些官媒人也都私下收了他的好處,若有人想打聽臨淮侯府的賀蘭姑娘,那些官媒人自會不動聲色地讓對方打消主意。
聽了沈渙之這話,我心里還算好受一些,又問他,在南境的時候,他跟的是哪一路兵?為何我好像沒怎麼見過他?沈渙之聽了我的話,終于苦笑了起來,他抱著我,連嘆了好幾口氣,接著湊在我耳旁說:
「嫣兒,我倒是想在你面前多露露面,但是你帶著那幾隊先鋒軍,在南境全線神出鬼沒,除了侯爺,誰都不知道你到底在哪里。
只是苦了我,為了給你調糧草,籌補給,日日都要操心到深夜。等最后決戰時,我已經連熬了五天沒闔眼了,若不是那一戰打得順利,我都懷疑自己能不能活著從南境回來……」
他的話沒有說完,就被我捂住了嘴,我漲紅了臉,有點焦躁地對他說道:
「不許說回不來的話!這麼不吉利的話,以后都不許再說了!而且,你看,你這不是好好地回來了嘛。」
沈渙之見我著急了,眼神突然變得格外溫柔,他輕輕地將我摟在胸口,吻住了我的額頭,然后說,他再不說這樣讓我難受的話了。
「不過,我在前線那麼辛苦,嫣兒就沒有什麼獎賞給我嗎?」
「怎麼沒有獎賞,據我爹說,陛下不是親自嘉獎你,還封你當了羽林中郎將嗎?」
沈渙之聽了我的回答,微微挑起唇角,不懷好意地笑出了聲來。
「那不算,那是陛下的賞賜,我還想要嫣兒的獎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