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渙之命人搜索越王宮,一定要找到越國王后,七皇子卻等不及,早已縱馬奔入越王宮,與將士們一同尋找。
我看了沈渙之一眼,他沖我點點頭,輕聲說:
「去吧,去找她吧,外面有我。」
我心里一暖,輕輕抱了抱沈渙之,隨即便下馬奔向了宮門。
越王宮中一片狼藉,四處都是哀哭求饒的宮人,我在大殿前遇到了七皇子,他說,剛剛查看過了收押起來的王族,其中并沒有三公主,問了幾人,都說昨夜宮中混亂,沒人注意到王后去了何處。
我心中覺得不妙,忙與七皇子一同進入了后宮,越王的后宮雜亂,嬪妃眾多,我和七皇子挨個看去,卻無一人是她。
不久后,七皇子找到了一個王后的侍女,據她說,王后昨夜陪越王深夜飲酒,但越王暴斃后,王后卻不知所蹤。城破前,滿宮宮人都在四處尋她,卻沒有一人找到。
七皇子拉著那侍女問,王后平日里都常去何處,那侍女戰戰兢兢地答說,只呆在寢殿內。我有些絕望地抬頭,掃了數眼越王宮,突然靈機一動,問那侍女,越王宮中,何處有垂柳。那侍女想了許久,才說,冷宮中,仿佛有幾棵從大周移栽來的細柳樹。
我聽罷,忙讓她帶路,往冷宮而去,七皇子不解其意,邊跟上來,邊問我是何緣故。
沒有什麼緣故,只是,阿哥當年,很喜歡大周帝都的垂楊柳。
越王宮的冷宮,年久失修,荒草叢生,遠遠地,有一個熟悉的身影,一身紅衣,半躺在一株細柳樹下。七皇子見狀,高喊了一聲三姐,隨即便飛奔而去,將她抱在了懷里。
三公主軟軟地躺在七皇子懷中,這是第一次,我沒有見到她盛妝,沒有胭脂水粉的修飾,她臉上的細紋,都一點點浮現了出來。雖然有些細紋,但就是如此不事雕琢的容顏,更顯露出了她的溫順嫻和,從容不迫。
三公主微微睜了睜眼睛,看到了七皇子,也看到了我,眉眼中,流露出了靜謐的笑意。她的目光轉了轉,停留在了我的紅纓槍上。
「嫣兒,能讓我,再抱一抱,詢郎的長槍嗎?」
我心里一酸,連忙匆匆解開長槍,將它放在了三公主身旁,將紅纓塞進了她的手心。
三公主揉搓著手心里沾血的紅纓,臉上帶著笑,可這一笑,卻有黑紅的熱血,從她的口鼻中流出。
七皇子見狀,驚呼了一聲,將她更緊的抱進了懷里,驚慌失措地問道:
「三姐,你怎麼了,我來帶你回家了,你別嚇我啊。」
三公主笑著,微微搖了搖頭,對七皇子輕聲說道:
「阿晟,你好傻啊,三姐如果不一同飲下毒酒,那越王,怎麼會輕易放下防備呢。不過,好在我喝的不多,只有半杯,還能容我撐到現在,臨死前,能再見阿晟一面,三姐知足了。」
七皇子拼命搖著頭,淚珠如雨般落在三公主的臉上,他拼命地抹去三公主臉上的血跡,一遍遍地對她說,一切都結束了,她該回家了。
三公主的目光中流露出了一絲心疼,她看著七皇子,有些吃力地說道:
「阿晟,我不想回家,你帶我回南境,讓我留在那里,好不好。詢郎當年出征,有一半尸骨,留在了南境,我沒法回帝都陪著他,就讓我,在南境陪著詢郎,好不好?三姐求你了。
」
說完,三公主眼中的光芒驟然淡去,她似乎感覺到自己大限將至,手中緊緊握住了長槍的紅纓,目光還在苦苦哀求著七皇子。直到七皇子痛哭著點了點頭,三公主方才長嘆一聲,安然地閉上了眼睛。
從她的胸前,掉落了一個錦囊,看上去好生眼熟,我撿起來,打開,卻發現那錦囊內,是一縷陳舊的紅纓,似是經歷了積年風霜,已然暗紅得近乎醬色。
一縷紅纓,又能如何盡敘,少年的縱馬持槍,公主的望穿秋水。
31.
越國王都歸降后,戰勢果如沈渙之所料,大軍橫掃越國南部,幾乎沒有遇到什麼抵抗。
出征六個月后,越國舉國歸順,從此,被納入大周版圖。全軍班師回朝,唯有三公主的骨灰,留在了南境的千里沙場之上。
抵京那一日,陛下,爹爹,宗親貴族,朝廷百官,甚至云艫和連旌,都齊聚在城門口等待著我和沈渙之歸來。
陛下握著我和沈渙之的手,激動得熱淚盈眶,倒是爹爹,高興過后,在人群中沒能尋到三公主的身影,臉上閃過了一絲陰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