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七皇子一直都很怕我,想來,是當初那一頓拳頭的緣故。
賀蘭南渡六歲時,纓姐姐又生下了第二個孩子,依舊是個男孩,阿哥和爹爹為了取名字,撓破了頭皮,最后,名字還是七皇子給起的,叫賀蘭曉望。
七皇子說,因為「南渡」這個名字,出自李昂的《從軍行》,中有一句「夜聞鴻雁南渡河」,他便從下一句「曉望旌旗北臨海」中取了「曉望」兩字。
我問沈渙之,為什麼不用「北臨」,沈渙之哭笑不得地問我,大周北境只剩荒漠戈壁了,取名為北臨是要去荒漠做什麼?我答不上來,只能默默地點點頭,不說別的,曉望確實比北臨好聽些。
日子過得飛快,轉眼間,我也在臨淮營里滾打了十二年,長槍已經舞得不遜于阿哥了,我爹爹挺為我發愁,說我這個樣子,京城里怕是沒有哪個世家公子看得上我。我聽了爹爹的話,很是不屑,心想,我也不想嫁什麼世家公子。
我,我想嫁給……沈渙之。
這些年,不管我習武受多少挫折,吃多少苦頭,都是沈渙之在陪著我,鼓勵我。常有人嚼口舌,說我一個女兒家不該習武練兵,唯有沈渙之一人,自始至終都不曾對我說過一句這樣的渾話。
如果是他,我想,我也會像纓姐姐一樣,成日都笑著吧。
但,還來不及容我多想自己的婚事,南境,便又起了戰火,越國出兵侵擾大周,三個月間,已經連失了三座城池。
朝中,還在為讓誰領兵出征而爭論不休,這些年,大周的幾位老將都一一告老還鄉,后起之秀又都并未曾經歷過大戰,萬般無奈下,甚至有人提議,讓我爹爹以六十歲的高齡掛帥。
眾臣心里都清楚,此戰,掛帥的最佳人選是我阿哥,但礙于他駙馬的身份,沒人敢在陛下面前提及。
阿哥自己心里也很焦躁,他日日將把臨淮營的官兵操練得極苦,鬧得兵營里一片怨聲載道。沈渙之終于坐不住了,他與爹爹商議,想去求一求七皇子,讓他向陛下開口,卻被爹爹呵斥了一頓。
爹爹說,讓阿哥重新帶兵這件事,除了陛下自己開口,無論誰在陛下面前提及,都不會有好下場。這些年,陛下一直沒有真正原諒阿哥的這一次任性,這也是,阿哥必須要付出的代價。
可是,讓我們眼睜睜的看著南境百姓陷入水火,誰的心里又能安穩呢。我整夜整夜的睡不著覺,沈渙之也是如此,阿哥更是。
我們誰都沒有對纓姐姐說這些心事,可是她那樣聰慧,早已把一切都看在了眼里。
三日后,纓姐姐沒有對任何人說一聲,便只身回了宮中,一入宮,她便到陛下的大殿面前跪了下去,一跪就是三天三夜,直到她體力不支,暈倒在了大殿前。
可能,纓姐姐的這番舉動,終于讓陛下心軟了,又或者,讓陛下解氣了,他宣了御醫來給纓姐姐診治,待她蘇醒后,又將她安然送回了臨淮侯府。
和纓姐姐一同回來的,還有一道命阿哥掛帥出征的御旨。
時隔十二年,我阿哥再度跨上了戰馬,背起了紅纓長槍,站在萬軍之前,不怒自威,似戰神重臨。
這一次,沈渙之作為副將,與我阿哥一同出征,而我,成為了大周第一位一馬當先的女先鋒。
大軍拔營那日,帝都的柳色正新,我們在城門前,揮別爹爹,轉身那一刻,城樓上,突然想起了聲聲激昂的《郁輪袍》。
這麼多年了,纓姐姐的琵琶,依舊如昔日一般,有風雷之音。
9.
南境一戰,比所有人預想的都要順利,阿哥行軍部陣無人能及,有沈渙之在側統籌糧草,更無后顧之憂。而我策馬在邊境馳騁,神出鬼沒,橫掃八方,自第一戰后,就再也無人敢嘲笑我乃是女兒身。
不到一個月,阿哥便率軍奪回了被攻占的三座城池,收復了南境失地,大軍主力毫無戰損,依舊斗志昂揚,阿哥便趁此機會,一聲令下,揮軍南進。
我沖在全軍最前線,除了一一突破越軍的圍堵,還屢次探明了越國的地勢和邊防,沈渙之一路替大軍籌集糧草,又要幫我傳達軍情,更要時常領兵迎敵,簡直連合眼休息的時間都沒有。
越軍狡詐,越國地勢又險峻,但靠著我刺探到的消息,還有沈渙之的周密統籌,阿哥總能得以提前布防,雖然與越軍大戰了幾次,但大周將士還是一往無前,如有神助般,一路推進到了越國王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