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覺得渾身的血液都被凍住,簡直不敢相信眼前這個卑劣無恥的人,會是我的父親。
可是,又有什麼不敢相信的呢。
明明是他,一邊用我媽的私產創業,一邊另養一個家。
明明是他,在正式迎娶小三、在我被后母和私生子捉弄的時候,不聞不問,聽之任之。
明明是他,在我和私生子都快要成年的時候,決定將公司交給他。
我才是他原配妻子的女兒。
可他卻說,「你是女孩子,不能繼承我的事業」。
所以他給我一個瀕臨破產的子公司,用來堵眾人的口。
而他蒸蒸日上的總公司,交給了那個僅比我早半年出生的私生子。
我費盡周折選中沈斯年作未婚夫,就是希望借他幫我多奪一些家產。
我想讓我爸知道,我不是他隨意擺弄的孩子。
所以在我和沈斯年宣布訂婚的時候,我爸破天荒地給了我一個擁抱。
他說:「孩子,你這個丈夫選得好。」
是啊,是選得好。
邵南風以為沈斯年可以為邵家所用,卻想不到我早和他有了暗中交易。
——「我的條件擺在紙面上了,我的要求也很簡單,邵家分給我的產業,我要做到最好,而且我要你幫我拿到我爸的公司。」
——「我就是這樣,明碼標價。沈先生以為如何?」
那時,沈斯年沉默了足足五分鐘才抬起頭,他的眼神有一瞬間的茫然,但隨即變得冷靜。
「好,我答應你的條件。」
婚約,就在我們第二次見面的時候,正式締結。
我早知道我和我爸彼此都不信任。
現在來找他,也不過是寄希望于,他對女兒的刻意打壓,是在她長大以后。
到底還是我天真了。
原來從頭到尾,他根本就不相信柳家,更厭惡身上流淌著柳家血脈的邵佳韻。
我俯身撿起地上的錢,似笑非笑。
「這路費我拿著了,邵先生,有緣再見。」
邵佳韻是不會跟錢過不去的。
就算心里難受,她還是會微笑的。
我走出門外的時候,看見了沈斯年。從表情判斷,他什麼都聽見了。
明明陷入家庭糾紛的是我,他卻仿佛比我更委屈。
「姐姐,你爸爸他……」
我沖他優雅一笑:「我拿到了一些錢,給你吧,這幾天麻煩你了。」
沈斯年皺眉不接:「姐姐,你這是在哭嗎?」
明明一點眼淚都沒流,而且我端出來的是經過禮儀老師培訓過的微笑,這家伙憑什麼說我在哭。
我說:「你回家吧,不用管我。」
沈斯年搖頭:「你是我媳婦,為什麼不要我管。我一定要管你,你跟我一起回家吧,回我家。」
回他家?
親生父親都不信我,為什麼十八歲的沈斯年,對我如此深信不疑呢。我張了張口,想罵他蠢,可是說出來的話卻是:「沈斯年,我跟你回家,你嫌棄我嗎?」
假如是三十二歲的沈斯年,必定是會嫌棄的。畢竟他娶我就是看中了邵家的人脈和產業。
可是十八歲的沈斯年很堅定地說:「不嫌棄,我會好好養你的。」
我一定是瘋了,在這麼低落的情緒下,居然還能跟他開玩笑。
「好好養我,就給我吃榨菜肉絲面?榨菜五毛錢,面條一塊錢,肉絲兩塊錢,兩個人吃,平均一個人一塊七毛五……沈斯年,你糊弄我。」
沈斯年的臉一下子漲紅了。他摸摸鼻子,不好意思地說:「姐姐不喜歡的話,我……我也會煮其他面的。
」
8
大概是因為給我吃一塊七毛五的榨菜肉絲面而心存愧疚,沈斯年帶我去了一家很像回事的餐廳吃晚飯。
他不停給我夾菜,仿佛我受的氣,可以用食物補回來一樣。
我則冷靜回想剛才與我爸見面的種種細節。
比如說,為什麼私生子的性別會變。
再比如說,為什麼我爸會說外公「老糊涂」。明明,外公去世得很早。
是我的穿越導致了這些不同,還是什麼其他原因?
離奇事情一件接一件,我只好見招拆招。
憑借記憶,我帶沈斯年去了養老院。
假稱我是柳家親戚的借口挺容易被接受,大概因為我真的長了一副柳家人的臉。
順利混入病房,在看到枯瘦的外公時,我嗓子立刻哽住。
前世我對外公印象不深,因為父母私奔成婚,我到六歲時才第一次見到外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