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收拾得差不多了,中介卻打來了電話,說房子出了點問題,跟我商量可不可以下周末再搬過去。
我思考了一下,答應了。
下樓打算倒杯溫水喝,卻看見沈羨之正坐在沙發上敲電腦。
我走到他身邊,大概瞥了一眼,覺得屏幕上的那個方案有些眼熟,似乎就是這幾天他一直在做的那個。
我問:「這個方案不是已經做好了嗎?」
沈羨之屈指輕敲著鍵盤,下頜線緊致流暢,「我又補充了幾個創意點。」
我盯著他的側臉,隨意「哦」了一聲,又聽見他說,
「這樣明天給客戶看的時候,通過的幾率會大一些。或許可以早點結束回來。」
沈羨之偏頭迎上我的視線,彎了彎唇,
「你明天下午一個人搬家,我不放心。」
我愣住。
心仿佛被什麼東西撓了一下,酥酥麻麻的癢蔓延開來,蕩起一層層顫栗。
望著他的眼睛,我后知后覺想起了什麼,「我下周末再搬。」
沈羨之明顯愣了一下,目光灼灼,「真的?」
我感覺臉和耳朵都燙了起來,側頭避開他視線,「真的。中介那邊出現了一點問題。」
他眉眼間都是愉悅,「那也太糟糕了。」
次日,沈羨之去見客戶了,大概要下午才能回來。
臨走前他不放心地再次確認了一遍,「今天真的不搬了?」
我好笑地點了點頭,「昨晚已經跟中介說好了。」
沈羨之盯著我看了一會兒,聲音有些暗啞,「等我回來。」
我低下頭,臉莫名有些燙,輕輕「嗯」了一聲。
中午我跟我媽打電話。
她以為我還在為陸河傷心,說話的聲音很輕,似乎怕刺激我的情緒。
我有些無奈,反復說自己已經放下了,她就是不信,最后竟然說要給我介紹對象。
我撫了撫額,正要拒絕,她直接掛斷電話,然后給我發來了一個人的名片。
不得不說。
很眼熟。
真的很眼熟。
13
我把和我媽的聊天記錄截圖發給了沈羨之,那邊沉默了長達十分鐘。
我:「解釋解釋?」
對話框一直顯示對方正在輸入。
我:「?」
沈羨之慢慢打出一行字:「要不我回來當面跟你說?」
我同意了。
下午大概六點多,沈羨之回來了。
他似乎沒有被中午的事干擾,表情很坦然,迎上我目光的那一刻,還對我笑了笑。
「吃飯了嗎?」我問。
他微微嘆氣,語氣聽上去有幾分委屈,「太忙了,一天都沒吃。」
我皺了皺眉,轉身就往廚房走,「我先去給你簡單煮碗面填填肚子。」
手腕突然被拉住,沈羨之湊了過來,低頭用灼熱的目光看我,「騙你的,吃過了。」
對上他的視線,我整張臉好似燒了起來,滾燙的溫度一直蔓延到心底。
「那個......」
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趕緊轉移話題,「你怎麼會認識我媽?」
他沉吟了一下,「大概是在我很小的時候吧。」
我狐疑地望著他。
沈羨之唇角彎了彎,「其實,你也在很早的時候就認識我了。」
大概是看我此時呆呆望著他的模樣太傻,沈羨之揉了揉我的手掌心,終于告訴了我。
「小時候我們兩家住得很近,我媽和你媽又是高中同學,所以來往很頻繁。」
「那時我對你印象很深刻。因為我媽經常讓我帶你出去玩。」
「有次沒注意時間,等到天黑了才回去。我還記得,當時你緊緊攥著我的手,身子微微發抖,但又很倔,眼淚快要掉下來也不吭聲,那時候我才知道,原來你怕黑。
」
我心里驀地一顫。
印象中,似乎是有戶鄰居跟我們家關系很好,但那時我年紀太小,具體的事已經記不清了。
「后來我們搬家,兩家的聯系也就斷了。直到一年前,我媽去參加高中同學聚會,她倆才又聯系上。」
「不知怎麼,我媽把我的微信推給了你媽,阿姨有時會在朋友圈發你的照片,偶爾跟我聊天也會提幾句你的事情。現在想想,大概是為了撮合我倆吧。」
最后,沈羨之看著我的眼睛,語調低低的,卻很認真,
「嘉嘉,昨晚陸河說得沒錯,我很早就對你有想法了。」
我直愣愣地看著他,心里似乎有什麼東西破土而出。
在我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沈羨之攬住了我的腰,指腹在我腰間摩挲,溫熱的氣息落在我耳邊,「嘉嘉,別搬走,好嗎......」
我瞬間被過電一樣,渾身酥麻,心跳快得幾乎要炸裂。
無措地揪緊了他的襯衫,動了動唇想要說什麼,趙越突然給我打來了電話。
曖昧的氣氛戛然而止。
趙越說,陸河昨晚淋雨回來,喝了一晚上的酒,到中午直接發起了高燒,還引發了胃痛。
他不肯吃藥,嘴里一直念著我的名字。
她在電話里小聲啜泣,「嘉嘉,我實在是沒辦法了,你能......過來看看他嗎?」
我轉頭看向沈羨之。
他握住我的手,「我陪你一起去。」
14
到了陸河家,沈羨之并沒有進門,「你們好好聊聊吧。」
我看了他一會兒,保證道,「馬上就出來。」
他微笑,「好。」
我走進臥室,正好與抬眼的陸河目光相撞。
他整個人看著很疲倦,唇色很淡,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越發顯得那張臉蒼白虛弱。
我抿了抿唇,「為什麼不肯吃藥?」
陸河沉默了一會兒,嗓音艱澀地開口,「對不起。」
我看著他不語。
「昨晚我說的那些話確實很混蛋,對不起。」
「好,我接受你的道歉。」我輕聲說,「你快把藥吃了,趙越很擔心你。」
「那你呢?」陸河直直望著我,「你擔心我嗎?」
我嘆了口氣,轉身,「我先走了。」
「嘉嘉。」陸河叫住我,緩緩出聲,「從前我以為自己愛的是趙越,但現在我才發現只是年少時的不甘心而已。」
「明明,陪在我身邊的一直是你啊。」
他的嗓音已經低啞到難以形容,幾乎是一字一字地說,
「嘉嘉,我愛你。」
「可我不再愛你了。」
我看著他的眼睛,聲音無波無瀾,「陸河,沒有人會永遠待在原地等你。」
......
我沒想到趙越會站在臥室門口。
她臉色慘白,神情憔悴,眼睛也是腫的。
我和陸河的談話,想來她都聽到了。
「嘉嘉。」她的聲音很沙啞,透著濃濃的疲憊,「到底還是你贏了。」
我無言地看著她。
趙越垂了垂眼,
「昨晚陸河回來后,悶不做聲地喝著酒,一杯接著一杯,不管我怎麼勸也沒用。」
「后來我想扶他上床休息,他卻一把推開了我。我永遠無法忘記他那時的眼神,充滿了厭惡,沒有一絲情意。你知道他跟我說什麼嗎?」
她停頓了一下,自嘲地扯了扯唇,「他滿眼通紅地說,那晚就是這樣,他不能再重道覆轍,你會不要他的。」
15
一周時間很快過去。
趙越已經從陸河家里搬了出去,而陸河也沒有特意再來家里找過我。
只是偶爾和沈羨之買菜回來的時候,總會碰巧在必經的小區花園里看到他。
至于是不是碰巧......
我已經不想再去深究了。
周五的時候,沈羨之說總待在家里不好,要帶我去運動。
到了之后,才知道他所謂的運動是蹦極。
我望著他,大概能猜到他帶我來這里的目的是干什麼。
負責人很快幫我們弄好了一系列的安全措施,并且指導了一些蹦極的專業性動作。
「怕嗎?」沈羨之問。
我笑了笑,「不怕。」
跳下去的瞬間,大腦就像被放空了一樣,心臟也停止了跳動。
那些以為很重要的人和事,那些以為一輩子都放不下的執念,都隨著嘶吼和尖叫煙消云散。
那一刻,腦子里清晰無比的,竟然是跳下去的那一秒,沈羨之帶著鼓勵的溫和笑臉。
回到家已經是晚上九點。
我洗漱完后躺在床上,拿起手機打電話告訴中介,我不搬家了,出于補償,我并沒有要求他退押金。
然后給沈羨之發微信,跟他說了這件事。
不久,門外就傳來了敲門聲。
打開門,沈羨之靜靜望著我。
他應該是剛洗完澡,頭發和眼睛都濕漉漉的。
過了一會兒,他喉結滾了滾,嗓音微啞,「考慮清楚了?」
我看著他,明白他問的是上次我說要考慮跟他在一起的事。
「嗯,考慮清楚了。」
沈羨之低低地問,「那你和陸河......」
我語氣肯定,「我和他以后不會再有任何關系了。」
他唇角彎了彎,像是又想起什麼,一本正經道,「那倒也不行。」
我愣了一下,反應過來,啞然失笑。
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