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揉了揉眉心,似乎頗為煩惱。我在心里權衡了一下,覺得這時候提微積分可能會掉腦袋,于是識趣地不吱聲。
他摸了摸我的腦袋,看我的眼神像是看著自己的兒子:「朕覺得,后宮這麼多人,聰慧靈透的卻唯有你一個。」
「嗯嗯嗯。」我深以為然。皇后身為后宮之首都聽不懂雞兔同籠,這宮中的風氣確實該好好整頓整頓。
他皺著眉嘆了口氣:「她們與朕談不了兩句,便要把話題往父兄官位的事情上扯。」
我喜滋滋:「好在父親并不讓臣妾操心。」——非常爭氣,不僅不用我跟皇上吹枕頭風,還給我送錢花。
「聽說你父親給你送了個鐲子,做你十四歲的生辰禮?」
「嗯……」我抬起手腕,正準備把那個鐲子給他看看,突然心里一慌,一句臥槽差點脫口而出。
「嗯?」他偏過頭,目光淡淡地落在我身上。
!
這孫子套我話!
「臣妾十七歲。」我有點心虛。
他聲音仍然沒什麼波瀾:「那是朕記錯了?」
「沒有,不是,」我欲哭無淚,趕緊否認,「是臣妾長錯了。」
他忍著笑看了我一眼,一臉悠閑,顯然已經掌握了誅我九族的充分證據。
「愛妃十六歲進宮,今天卻過十四歲生辰,這是怎麼回事呢?」
「這,這是怎麼回事呢,我也不知道……」我瑟瑟發抖,見他似乎沒有生氣的意思,便壯著膽子信口胡扯道:
「可能我是熱愛數學的小妃子沈飛櫻,當我跟青梅竹馬的小宮女驚鵲一起到御花園游玩時,卻目擊了外星商人的交易現場。當時我只顧著偷看交易,卻忽略了從背后而來的另一個同伙。
我眨巴眨巴眼,皇上用一種極其迷惑的眼神看著我。
我抿了抿嘴,小小聲說:「雖然身體縮小了,但是頭腦一樣靈活!」
空氣短暫地陷入了詭異的安靜。
「……你這是欺君。」他無奈地沖我笑了笑,我知道他沒生氣,趁機慫慫地拉了拉他的手。
「你和朕一樣,」他拉著我坐下,眼中閃爍著我看不清的情緒,「七年前,先皇忽然重病,大哥謀反,三哥掌管御林軍,卻舉棋不定,不敢護駕。大哥殺了當時的太子,四哥替太子擋刀,也落下了終身殘疾。一夜之間,先皇的兒子一半獲罪,一半傷亡,我才成了儲君。」
我聽得一臉認真。
「可是,先皇重病那年我才十一歲,如先皇有不測,便要由皇叔為攝政王掌政。所幸我生母早亡,在宮中也不起眼,因此先皇駕崩之前,把朕的年齡改大了五歲,朕才能順利登基。」
我不知道說什麼,只好哇了一聲。說,那你才十九歲呀。
他點點頭,笑道:「朕是不是很顯老?」
我使勁搖頭,心里卻是一酸。
我一直看他做什麼都游刃有余,從未想過,他有那樣曲折的過往,也不過是個十九歲的孩子。
真是……
我緊緊拉著他的手。
真是學微積分的好年紀。
……
「這件事如今只有朕和太后知道,今天又多了個你,」他笑得意味深長,「如果再有第四個人知道,那就是你說的。
我眨巴眨巴眼。
他一頓,無奈地嘆了口氣,改口道:「朕就餓你三天。」
我開心地笑了,又去抱他的胳膊。
抱了一會兒,他大概是忍無可忍,推了推我,說:「去洗澡。」
李德全在邊上又笑得一臉褶子,還有幾個小太監,也是想笑不敢笑的表情。
我哦了一聲,乖乖地站起來,還伸手幫他撣了撣被我抱過的袖子。
氣死我了,好丟臉,嗚嗚。
他不知道是不是心軟了,想幫我挽回一點面子,補了一句:「回來再抱。」
我那沒出息的嘴角立刻重新飛上天與太陽肩并肩。
一回生,二回熟,我和幫我洗澡的宮女們合作非常愉快,這次我沒用迷迭香香膏,也沒人拿香料腌我。
穿上我熟悉的小睡衣,我噠噠噠跑回去抱住了皇上的胳膊。
看著他桌上的那本書,邊角有些卷皺發黃。忽然想起一件事。
「皇上是怎麼知道臣妾年紀噠?」
「看出來的。」他拽了拽我濕淋淋的頭發,一聽就在敷衍我。
我心里覺得這話不可信,也知道不能拆穿他。
可是……
我低下頭,不說話。他大約只以為我是好奇心受挫,也沒放在心上,只把一碟點心往我面前推了推。
上次我晚上來的時候,桌上似乎也放著一碟這樣的點心,大概是山楂或者棗泥糕,是紅色的小方塊。皇上似乎不愛吃,反正我沒見他吃過。
我捏起一塊咬了口,黏黏的,腥腥的……讓我心里所有的情緒一掃而空,這……
D 區!
這特麼是啥味兒?做這個糕點的人怎麼活到現在的?
我一臉震驚地看著皇上,他笑得倒是很歡。
「這,這個是什麼東西……」我手里捏著剩下的大半塊糕,牙縫里全是腥甜的味道,舌頭都要捋不直了。
「鹿血糕,朕也不愛吃。」他指指碟子,善解人意地說,「不喜歡就放回去,不要緊。」
我飛快地把咬了一半的鹿血糕放回盤子里,有個小宮女輕悄悄地走進來,把那盤鹿血糕端了出去。
等等……
我低下頭,看了看手指上沾到的顏色,好像有點眼熟?
「我……臣妾第一次侍寢的時候,帕子上就是這個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