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在樓門口負責疏散群眾,我看見所有人都在往外跑。就你一個人跑出來之后,又去值班室的水池接了水,打濕了袖口就捂著鼻子往回跑。”
“我把你攔在樓門口的時候,你還在大喊,說你室友還沒出來,要回去救你室友。”
我隱約想起來當時是有一個高個子警察一直攔著我,一邊安撫我一邊喊:“你放心,我是警察,我去救!”
“何清,你怎麼總是這樣,這麼……”楊昱峰頓了頓。
我頗為嘚瑟地挺直腰背:“什麼?英勇?無畏?智勇雙全?”
楊昱峰抬手揉了揉我的頭發,語氣心疼又無奈:“……傻。”
我像是被擊中一般定在原地。
當時小海也是這樣的語氣,他一邊給我擦臉上蹭的灰,一邊心疼又無奈地說,“姐,你是不是傻。”
心里一陣酸澀,險些掉下淚來。
“我聽當時圍觀的女生說,你那個室友之前經常欺負排擠你,你和她關系并不好。”
“生命面前,哪有恩怨。”我垂下眼睛,“換做是你,你也會這樣做的。”
10
楊昱峰送我回家的時候正是黃昏,夕陽將沉,紅霞滿天。
我坐在副駕有些發呆,有好幾次他跟我說話我都沒聽見。
等到回過神來的時候,發現他沒走跨江大橋那條路,而是繞了個遠,足足把回程的時間延長了一倍。
把車停好的時候天已經黑透了,兩個人在路燈下都走得很慢。
終于磨到我家樓下,我轉身上樓,他卻在背后叫住了我。
“我,其實……”楊昱峰耳根發紅,欲言又止。
“怎麼了?”我也一樣紅著臉,心跳如擂。
微風繞著我鬢角的頭發,他身上好聞的味道直往我鼻子里鉆。
他終于開了口:“其實,按所里的規定,訪問刷單詐騙網站不用非要當面勸阻的。”
“什麼?”
“線上勸阻也可以。”
我不解,“那你為什麼跟我說必須當面,還說我不去的話你就要登門勸阻……”
“今天你跟他們說,請我吃飯沒有別的意思。”楊昱峰咬牙,下定決心一般,“我不一樣,我請你吃飯就是別的意思。”
我懵了兩秒:“什麼意思?”
楊昱峰被我氣笑了,彈了一下我的腦殼:“自己想。”
11
當天晚上,我做了一個夢。
夢見我掉進江里,水流的漩渦裹挾著我,越落越深。
我覺得好疲憊,壓著我身體的水好沉,壓得我心臟都疼了起來。
我放棄掙扎,任由窒息感將我包裹,慢慢墜落下去。
忽然水面上一道陽光照進來,一雙手逆著水流向我伸來。
“小海?”我朝他伸出手。
那雙手的主人眼尾帶笑,一把拽住了我:“何清,別害怕,我在呢。”
我看得清了,這雙手溫暖有力,腕骨上還有一顆淺淺的小痣。
逆流上浮,我游出水面,天空陽光明媚,水面波光粼粼。
我從夢里醒過來,汗水已經浸濕了頭發。
12
我生日那天,楊昱峰本來說要來找我,可我等到深夜只等到一條微信,說托人帶了東西給我。
我下樓,看見石頭在樓下拿著個小盒子,一見我就撓頭:“峰子哥工作脫不開身,托我把這個帶給你。你別怪他,等他回市局就沒這麼多瑣碎的事了。”
“回市局?”我想起來,之前楊昱峰說他們是市局刑偵支隊的前同事,那為什麼他現在在派出所?
“是啊,局長調他去所里就是想挫挫他的銳氣,”石頭點點頭,“你也勸勸峰子哥,他脾氣太倔了,要是肯認錯早就回去了。
”
見我一臉迷茫,石頭捂住嘴:“他不會沒跟你說吧,那他怎麼跟你解釋他肚子上那道疤的?”
我趕緊逮住他追問,可無論我怎麼威逼利誘,石頭都不肯告訴我,只含糊其辭地說是救人留下的。
回到家,我打開他送我的生日禮物,發現是一個藍牙小音箱。
楊昱峰給我打電話的時候,聲音掩飾不住的疲憊:“東西收到了吧?可以放在浴室里,你洗澡的時候聽聽歌。”
我翻過來看了看:“還是防水的啊。”
楊昱峰“嗯”了一聲:“它還有語音呼叫功能,你試試。”
我試探著對音箱喊:“楊昱峰。”
“嗯,何清,我在的。”
熟悉的聲線傳來,面前的音箱和聽筒對面的人同時回應我。
救命,為什麼要我把這種東西放在浴室,他好變態,我好喜歡。
13
之后的日子,他又開始忙碌起來,電話不接微信不回都是常事。
我也接了個大項目,起早貪黑地忙活了好一陣子,終于在告一段落的那天早早回到家里,倒頭就睡。
睡得正朦朦朧朧,一個電話就打了過來。
“你認識楊昱峰嗎?他出事了,正在醫院搶救……”
我腦子“嗡”的一聲,耳邊像是什麼都聽不見了。
隔了兩秒才有縹緲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
“現在醫院急著要繳費,我卡上錢不夠,你把錢打到我卡上。”
“喂?能聽見嗎?喂?”
我嗓子干澀得像是不會發聲,啞了半天才找到自己的聲音:“差多少?”
“兩萬,有沒有?”
“有。”我聲音抖得厲害,“你等著。”
對面背景很是嘈雜,他急急地說,“盡快,醫生說情況很危急。我一會把卡號發給你。”
電話被掛斷,我抖著手翻抽屜里的銀行卡,顫著聲音念叨楊昱峰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