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準備閉目養神時,絲絲甜味在鼻尖縈繞,里頭還摻著點焦糊的味道。
是炒栗子,果不其然,才睜眼就看見一顆顆露出金黃的栗子安靜地躺在油紙中。
而捧著的那只手,來自沈燼。
他臉上的掌印只余下幾抹緋紅,如同胭脂一般淺淺暈開,因著沈燼本就生得白皙的緣故而格外顯眼。
我斂下眉眼,冷聲道:「沈將軍傷都沒好就著急插手大理寺的案子,當真是為圣上鞠躬盡瘁啊......」
「我素來有備些傷藥,藥效很好,若文姑娘喜歡,改日我讓人送些到府上。」沈燼全然忽略我的嘲諷,將炒栗子往眼前遞了遞。
「這幾日常見你去買,想來是很喜歡。等下審訊怕是要好些時辰,先吃點這個。」
我冷笑出聲,胸口劇烈地起伏。原來知道我的喜好也沒那麼廢功夫,如此輕而易舉,可偏偏上一世沈燼卻不屑做。
沈燼對我的反應倒是不意外,他隨手將炒栗子扔出馬車,臉上笑意難掩:「我果真沒猜錯,文姑娘當真是很恨我。」
涼意爬上后背,抬眼間同沈燼四目相對,透過那雙泛著得意的瞳仁,我看到自己臉色極其難看,描滿恐懼。
我合上眼,將沈燼硬生生從眼前剜去。「算起來,我與將軍不過見過兩回。恨從何處來?」
凜冽的氣息擦過鬢邊,輕描淡寫的話語狠狠撞向心口:「我也很好奇。」
「我昨夜沒睡好,小憩一陣。」我強裝鎮定,寬大的袖口下五指早已握成拳。
8.
下馬車后,我始終與沈燼保持兩步遠。
走進獄中,血腥、酸臭交雜,快到盡頭時我終于看見了奄奄一息的周鈺。
他渾身沒一塊好肉,被鞭打至皮肉外翻,有些地方甚至能看見骨頭......
我看向沈燼,泛起陣陣惡心。
沈燼向身邊的獄卒使了個眼色,很快周鈺便被人帶了下去。
密閉的空間內之余我與沈燼二人,桌上的刑具早已看不出鐵器原本的顏色,我腿有些發軟。
這一世的沈燼......怎這般不同?
還未等我多想,沈燼就遞過來一張紙,上面血跡斑斑。
粗略瀏覽了一下,無非就是說我早在兩個月之前就將他收買,吩咐他說沈燼是克妻之命。
「我既與文姑娘不過見過兩次,姑娘又是如何在兩個月之前就想好如何造在下的謠,又是如何知道在祈福之時會撞見中毒的人?」
「莫非是......上一世見過?」
「將軍在說什麼,我聽不懂。」我捂住口鼻,強忍下陣陣惡心。
「你也知道周鈺裝神弄鬼凈會騙人,我與你皆是被周鈺所害,又何必屈打成招逼他寫下這一份口供故意加害我?」我裝作一副被冤枉憤憤不平之狀。
我想過沈燼會知道我收買周鈺一事,也想過他以更惡毒的手段報復我,卻萬萬沒想到他竟從種種線索猜出我重生一事。
「那夜我既打了將軍,還說了那些讓將軍不愉快的話,屬實是過分了些。如若將軍仍是氣我,那便將這一掌還回來便是。」
我移開袖口,朝沈燼走了兩步,微微側過臉,「文凝受著。」
沈燼嗤笑一聲,將那頁口供丟進一旁的火爐,任由其被烈焰蠶食殆盡。
「文姑娘的戲甚好,可惜騙我一次兩次便好,這第三次還想騙,是把我沈燼當猴耍?」
「將軍權勢遮天,就算給文凝十個膽子,都不敢欺瞞將軍。」
沈燼雙眸瞇起,饒有興致地盯著我。「六月初五,姑娘可是有去城郊寺廟祈福?」
我佯裝沉思,半晌緩緩道:「應該是罷,具體我也忘了。」
「姑娘可曾學過醫術?」沈燼又問道。
「不曾。」
「那為何一個不懂醫術的人竟在去寺廟祈福之前特地買了針灸所用的銀針,又為何會用銀針替中毒之人封住經脈減緩毒素蔓延?」沈燼一字一句地說著,字字往我胸口戳去,讓人透不過氣來。
「不知文姑娘可否解開在下的困惑?」
我白了他一眼,提高音量以掩蓋自己的心虛:「將軍的意思是,我能夠預知未來?不僅算到將軍要來文府提親提前收買周鈺?更算到我祈福那日寺中有人會中毒?」
還未等沈燼開口,我便繼續冷笑道:「只可惜將軍未免太會編故事,我不懂醫術是真,不通易經更是真,沒有收買過周鈺,更不知將軍說的帶著銀針去替什麼人解毒......」
「當日我中毒時,替我解毒之人慌忙之中落下了這流蘇。淑寶齋每樣飾品只出一款,姑娘覺得我拿著這流蘇去問,能問到其主人的概率有多大?」沈燼將流蘇亮出,我所有的辯駁在此刻都顯得蒼白無力。
「一般女子被人忽然挾持不大聲驚呼已經少見,向姑娘這般主動出手相助的更是難得。」沈燼的五官在眼前放大,眉心微微蹙起,試圖看破我眸底的情緒。「但姑娘救到一半后,待我的態度轉變之快不由地讓我懷疑,你認出我了。」
「但我與姑娘從未見過,那日我更是戴上面具變換了聲音,若非相熟之人,絕無認出我的可能。
」沈燼全盤托出,直接承認他便是寺外樹林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