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頭原本住著一位太妃,幾個月前剛過世,才空置不久。」她應答得很自然,看不出說謊的痕跡。
緊接著她推開了一扇門,房間里頭擺放著一些沐浴梳洗的用具。
「姑娘先在里頭稍等,我去取些熱水來。」說著,她又轉向青菱,「我一個人去取怕是不夠,還請姑娘的婢女隨我同去。」
我朝青菱點了點頭,示意她同去。
引我來偏僻無人的宮殿,還找理由支開我身邊的所有人,這般費盡心思究竟是為何?
青菱她們走后不久,門外果然傳來了一陣急切的腳步聲。
11.
窗外的一雙人影漸行漸近,你儂我儂地拉扯到一起。
一顆心頓時高高懸起,我來不及多想,急忙躲到屏風后面的木柜中。
只聽見門被撞開,帶著急迫。
「今日宮宴,你快些。」只聽那女子聲音嬌軟,細細柔柔地跟枝頭上的雀兒似的。
「你一個前朝太妃,除了我,還有誰惦記你?」
我聞聲死死地捂著自己的口鼻,生怕自己驚呼出聲。
這男子不是旁人,正正是后來繼位的永寧王蕭溯。
我依稀記得從程遇山被追封那年開始,皇權漸弱,宮中大臣與皇帝蕭祁意見相左的次數也越來越多。
而到最后那幾年,正值盛年的蕭祁身子大不如前,甚至無法早朝。
那時滿京都在傳,蕭祁并非真龍天子,氣運壓不住皇位,以至氣血衰竭。
蕭祁病逝,無子,而蕭祁又是先帝獨子,于是各封地的勢力伺機而動。
最終永寧王蕭溯鏟除異己,登上了權力的頂峰。
而永寧王背后最大的幫手便是沈燼。
沈燼當初從邊疆回京時,探望沈夫人是其次,最主要的是帶兵收服其余勢力并擁護永寧王登基。
至于究竟是永寧王選擇了沈燼,還是沈燼成就了永寧王,我也不清楚。
無論是從前還是現在的沈燼,于我都是那樣陌生。
前頭翻云覆雨,我在柜子里頭汗如雨下。
原本就濕透了的衣衫在狹窄的柜中與皮膚緊貼,羊湯的膻味頓時充盈鼻腔,十分難忍,只能求外頭的云雨早歇。
「時候不早了,我也該回宮收拾一陣,等下宮宴遲了容易被疑心。」只聽那女子嗔怨地說著,「從前跟先帝時不受寵,好不容易熬成了太妃,又攤上你這個閑散王爺......也不知道這天爺是不是存心捉弄我!」
「閑散不過是一時,我可舍不得讓你在宮里受苦一輩子。」
女子隨即笑罵道:「你回回都讓我傳信,次次都讓我等,等等等......等了三年了!」
「啪」,不知怎的又傳來清脆的聲響,「我可等不及了,與其讓我過著這樣膽戰心驚的日子,倒不如讓我去做個安安穩穩的太妃,雖然是憋屈了些,總好過同你這樣窩囊的人一起!」
女子說著,語氣中早沒了方才的笑意,字字帶怒。
「桃黛......」永寧王聲音里透著無奈,「此事只能成不能敗,需從長計議,不能急。」
「那等事成之后你再來尋我罷!」桃黛聲音里透著決絕,一陣急切的腳步聲后,一切又歸于寂靜。
我松了一口氣,終于要走了。
卻見外頭的永寧王只是長嘆一聲,再無動靜。
柜里頭的我早已熱得胸口發悶,頭腦發脹,抱住雙膝的手又酸又麻。
隨著外頭的腳步聲響起,我手指一松,撞上了柜門。
永寧王明顯聽到了聲響,腳步一滯。
我一顆心快要跳出喉嚨,渾身早已僵硬,動彈不得,就是想跑也跑不得。
聲音漸漸近了,嘴唇早已被我咬破,腥甜味滲進唇齒。
「咿呀——」柜門被打開,外頭光線刺眼。
我緩緩睜開眼,熱血迎面潑來。
在一片猩紅之間,我看到永寧王雙目瞪大,震愕地看了看心口冒出的刀尖。
高大的身影轟然倒下,身后的程遇山沖上前將我擁住。
程遇山在離我兩步遠時又忽然頓住,看樣子他是有備而來,一身墨色勁裝,看不出血跡。
我們二人四目相對,雙唇啟合,卻又一句話都說不出。
「我......」
「我......」
二人同時開口,卻又一同哽住。
我如今汗浸衣衫,身上羊膻味難忍,而臉上還頂著一臉殷紅,活脫一個嗜血鬼魅。
我急忙用袖口去擦臉上的血污,眼前卻多了一張手帕。
「凝兒,我不是有意的......」程遇山小心翼翼地替我擦拭臉上的血污。
我握上他的手,許是方才手腳冰涼的緣故,像撫上了一塊熱碳。
「我不知道你在這里,」程遇山低聲道,眸光一寸寸地略過我裙上的血跡,「你的衣裳都臟了。」
我被他這副無措的神情逗笑了,雙手捧著他的臉,血跡爬上他俊朗的五官。
「謝謝你,你又救了我一次。」
程遇山雙眸放大,漸漸帶上怒意,「蕭溯......要殺你?」
隨著眼前的血色被拭凈,我緩緩說出了我的猜測:「有人特地設計讓我來此處更衣,目的就是讓我撞破永寧王與人偷情一事,借刀殺人。
」
「你若來遲一步,只怕倒在地上的便是我了。」我長舒一口氣。
程遇山眉心蹙起,「你可知背后主使者是誰?」
「大致能猜個八九不離十,畢竟前世今生與我最大仇的除了沈燼,也只能是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