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太后見趙洵,眼中盡是慈愛之色。
我心中暗驚,別人都說先前眾皇子叛亂唯獨遠在陳州的趙洵獨善其身,我本也未曾多想。
如今此情此景,料想趙洵當年所為……
太后并非皇上生母,此事眾人皆知。
若是趙洵當年在離京前便與太后有所合謀,再看今朝眾皇子叛亂,獨趙洵一人將其中干系撇的干干凈凈。
可他偏偏在眾人面前,便是這般溫和無害的樣子,容不得別人有半分懷疑。
我心中慌亂,匆忙起身道:「太后娘娘,御園中百花爭艷,美不勝收,小女實在喜歡,懇請娘娘容小女去賞看一二。」
太后含笑點頭:「是了,今日哀家舉辦的便是賞花宴,這閑話也聊了,都賞花去吧。」
御園中的花自是盛開的十分美艷,可我并無半分賞看的心情,因為趙洵回來了。
那個蟄伏在陳州多年,伺機而動的惡狼回來了。
13
當年趙洵來明府時不過十歲。
我曾親眼見他為一只受了傷的兔子包扎傷口,縱然那兔子掙扎時咬傷了他,他都沒有半句怨言,府里眾人都說他是個性子和善的好孩子。
說起來,我與他同歲,家中來了個年齡相仿的孩子,我也愛去找他玩。
可那日我卻偶然發現,那個曾被他救治卻反咬了他一口的兔子,被他殘忍地剝了皮。
被剝了皮的兔子,是個血淋淋的血團子,我甚至還瞧見那個血團子的身體有著輕微的起伏,并未死全。
13
我出神時,一只布滿了厚繭的大手從我身后襲來,隨后狠狠地捂住了我的嘴巴,將我拖至了無人之地。
他冰冷的雙唇緊貼在我的耳邊,連吐氣的氣息如蛇信般布滿了森然的寒意。
「三姐姐,多年來你可叫我掛念的緊呀!」
霎時,我身子僵硬,徹骨的涼氣從腳板底竄起,而后遍布全身。
「太子殿下,臣女擔不起這聲姐姐。」
趙洵的唇角邊卻掛著陰翳的笑:「可孤明明記得,就因孤比你小了三日,當年你非纏著孤,讓孤喊你姐姐的不是嗎?」
我顫著聲道:「那也是臣女當年年少無知,還望殿下不要怪罪。」
當年我看見他將那只兔子剝了皮后,便生了一場大病,高熱了好幾日都不曾退下。
后來我燒的迷糊時,趙洵來到了我的床邊,明明那麼好看的一個人,說出來的話,卻那樣的令人驚懼。
他明明眼睛里含著笑,嗓音卻不急不緩道:「你若再不好起來,就和我院里的兔子一個下場。」
被他一嚇,我的病奇跡般的好了。
等我醒來時,他已經進了宮,成了寧王,不久后又去了封地陳州。
此后,我再未見過他。
14
趙洵同我說話時,我一直垂著頭,不敢看他,額頭上溢滿了冷汗。
耳邊忽然傳來了一串腳步聲,旋即趙洵又一次捂住了我的嘴。
「什麼人?」
淡漠且又低沉的嗓音傳來,我不由得瞪大了雙眼,是褚曄。
我被趙洵狠狠地抱在懷中,此前,我從未與男子有過這般親密。
「世子,皇上已在御書房等您多時了。」
很快,褚曄便被一個小太監喊走了。
然而趙洵卻靠在我的耳邊,唇角邊噙著一抹邪肆偏執地笑,他低沉的嗓音,如同黑暗之中的惡魔在我的耳邊恐嚇著我:「還記得我院里的那只被活剝了皮的兔子嗎?」
我渾身顫抖,滿眼驚駭。
他卻「呵呵」地笑出了聲來,繼而又如高尚的神明般,用最溫柔的語氣蠱惑著我:
「不要與我為敵,到我身邊來可好?」
15
我做了一整夜的噩夢。
夢里,有只兔子的腿受了傷,我追著它跑了很久都沒追上。
忽然那兔子跑到一個男子面前停了下來。
那男子著一身玄色衣袍,容貌俊美,模樣看起來十分無害。
他蹲下身子,唇角邊噙著一抹溫和的笑意,將受傷的兔子抱在了懷里。
我慶幸道:「它受傷了,你把它給我,我得給它包扎傷口。」
他臉上的溫和驟然斂盡,冰冷的目光略過兔子腿上的傷口,隨后抬頭朝我看了過來。
他唇角輕揚,眉眼間盡是陰鷙的笑:
「剛好餓了,這只不長眼的兔子就撞進了我手里呢!」
「是做個干鍋兔肉,還是直接烤兔肉好吃呢?」
他邊說邊開始剝起了兔皮,沒一會兒,他手里的兔子便只剩下一團血紅的肉團子。
看著那只血團子,我大叫了一聲,噩夢醒了,我的里衣被冷汗浸的濕透了。
繼而我一整日都惶惶不安,無精打采。
16
午后,桑落從門口撿到了一封信,一臉疑惑地走了進來。
「小姐,這怎麼有封信啊?」
桑落把信給了我,我神色怏怏地接過信,驟然「三姐姐親啟」五個筆鋒剛勁的字體落入了我的眼中。
我瞪大了雙眼,挺直了腰桿,腦袋像是被醍醐給灌了頂。
桑落在一旁莫名地看著我:「小姐,您這一整日都無精打采的,怎麼這會兒忽然就好了?」
我:「……」
能不好嗎?嚇都被趙洵給嚇醒了。
而信上,趙洵約我三日后在聚賢酒樓見面。
17
我能回了當今太子殿下的邀約嗎?
不敢……
我還不想跟那只兔子有著同樣的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