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口的仍是剛才的侍女,話語間還帶著幾分審視和壓迫的意思,對于我的問題也多圍繞著查戶口進行,比如我年方幾何,家住那里,父母健在否……
我一邊腹誹按照話本子定律這不應該是長公主著人去悄悄打探的內容嗎一邊乖巧中帶著幾分舔狗意味地老老實實回答,其中我巧妙地融合了“我就是來駙馬府混口飯吃我對駙馬爺決沒有什麼非分之想”的中心思想,祈求自己不要淪為這尊貴的兩位主子斗氣的犧牲品。
就好比我只是一個上進又努力的打工人,每天最開心的事情是吃飯和數月錢,兩邊都是得罪不起的大佬,我一個六房夾在中間很難做。
希望長公主明白我的卑微與咸魚。
出了長公主的院子,我一邊神游一邊走,在下人才會經過的過道邊上,扶著一株大槐樹蹲下了,好一會兒路過的周大娘才喚醒了我,“武姨娘怎麼在這里,可是哪里不舒服?”
“啊。”我抬起頭,“今兒太陽有些大,倒教我曬花了眼。”
比起其他那幾位足不出戶的姨娘,我在駙馬爺面前尚且算是得寵,周大娘殷勤地來扶我,我推脫不過,被她送回了風竹苑。
桃花替我鋪了床,我也沒矯情,索性上床躺下了。
屋子里沒人,我這才敢仔細想想方才發生的事情。
其實我不該一直盯著屏風看的。
誰知道屏風上有個特特設計出來的鏤空呢,雖只豌豆的大小,但是拿金線細細地繃了邊,我只瞥了一眼,卻嚇出一身冷汗。
屏風后面有只金繡祥云的官靴……一看就是男人穿的。
我不知道屏風背后有何隱情,只是有個大膽的想法呼之欲出——難不成長公主喚我過去的時候還有男寵在場。
只是駙馬府這麼多年不曾有一絲消息走漏,我哪里敢作聲。
原是駙馬爺與長公主常年感情不和,各自過活。
只是這兩位尊貴主子之間如何不是我能置喙的,我只擔心我那時是否露出破綻,是否亂了呼吸,會不會連累我爹和師兄弟。
我生于市井,又自幼喪母,年幼時我爹開武館維持生計,我就跟在師兄身后長大。三教九流的人事我見多了,養得我一身俠氣卻又留有幾分審時度勢的本事。
自打進了這駙馬府,我裝憨作傻,刻意收斂鋒芒,卻誤打誤撞入了駙馬爺的眼。
入了駙馬府做妾并非壞事,但是若是牽扯入駙馬府的陳年密辛絕非我意。
我在床上輾轉反側,卻想不出個計劃來。
……
誰知那日長公主召我過去之后,駙馬爺不知道為何,對我更好了。
駙馬爺說,我這樣通透的一個人,合該識字讀書。
我聽不懂駙馬爺話里的深意,只是乖乖呆在駙馬爺身邊,跟著駙馬爺學寫字,
那日春光正好,微風徐徐,柳絲漸長,窗外偶爾傳來幾聲清脆的鳥啼,駙馬府上下都已經換上輕薄的春裳,駙馬爺長身玉立,笑意吟吟地站在窗前,多麼美好的一副畫面,除了拿著毛筆努力描紅的我,愁眉苦臉,欲哭無淚。
突然周管家來報說是圣上駕到,我手一抖就是一個墨團子滴在紙上,駙馬爺不僅沒叫我們出去,反而不緊不慢地走到了我身后,一手虛摟在我的腰間,一手搭在筆上教我寫字。
圣上踱進來的時候,輕飄飄地剜了我一眼,“順國駙馬好雅興。”
“圣上謬贊,不過是閨房之樂罷了。”駙馬爺毫不相讓,仍是頗有興致地帶著我寫了一個字,這才松開了我的手。
圣上點點頭,袖中的手卻好似握緊了,“朕與順國駙馬有要事相談,不相干的人都退下吧。”
駙馬卻絲毫不肯退讓,“微臣不過一小小翰林學士,能有什麼要事和圣上相談,碧月也不是不相干的人,圣上不必介懷。”
我看著兩方大佬針鋒相對,非常想回過頭對駙馬爺誠懇地說一句,我是。
我夾在兩位大佬之間實在是進退兩難,偏生這又不是我能掙開駙馬爺的時候,眼下駙馬爺輕輕一推,我連滾帶爬地退了出去,謝過兩位大佬不殺之恩。
關上門的那一剎那,我聽見帝王冷清威嚴的嗓音里含著幾分無奈,“譽之。”
許是我想多了,我總覺得那一聲“譽之”里,含著一絲纏綿的味道。
3
那日圣上走后,駙馬爺一連七日都沒曾喚我過去學寫字,我樂得清閑,卻又面臨了一個新的困境。
武姨娘看起來失寵了的第七天,我吃不飽了。
我拎著一把斧頭一邊掂著玩一邊去大廚房看看。
管事的周大娘是周管家的媳婦兒,我一邊一下一下地掂著手里的斧頭,一邊親切友好地和她交流了一下習武之人吃的要比一般人多一點的事實,周大娘一邊擦著腦門上的汗一邊表示知道了。
但是周大娘轉身和她家男人,駙馬爺身邊最能得瑟的周管家告了狀,然后這件事情就這麼“巧”地被駙馬爺聽見了,周管家又邁著他得瑟的小步伐走來了,他說駙馬爺叫我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