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別亂動。」
鮫聲自身后而來,一雙漂亮如玉骨的手按在她的肩膀上。
雄鮫聲音惑人,「最喜歡姐姐……」
阿迦是一只鮫人。
那日捕食,她撿到了一個人類。
「……是你救了我嗎?」
年輕男子是被海風吹醒的,阿迦把他放在一塊寬大的礁石上,自己泡在水里,抱著一條魚啃得歡快。
聽到他虛弱的聲音,她丟開已經被啃得只剩骨頭的海魚,轉頭看向他。
「是啊。」阿迦歪頭,「我救了你。」
那男子揉了揉頭,轉眼看她,愣住了,似乎才看清她的樣子。
阿迦把手撐在礁石上,稍微一用力,整個身子從水里拔出來,斜坐在礁石上。
她隨手理了理如同黑色絲綢一般的頭發,帶著水汽的發絲瞬間干爽,變得蓬松起來。銀白色的鮫尾在日光下泛著粼粼的光,有一下沒一下地拍打著水面,在日光下,漂亮的叫人目眩。
「咳咳咳……」男子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反應過來,隨即向她道謝:「多謝,海上風大浪急,若不是——」
「別若不是啦!」阿迦打斷他,指了指礁石上的一個小水坑,里面有一尾海魚正在掙扎。「先吃點東西吧。」
說罷笑瞇瞇地看著他。
男子只是脫力,并未受什麼嚴重的傷,醒來已經好了許多,他也感覺到力氣正慢慢回到身體。
他緩了緩,捉起那條魚,猶豫了片刻便面不改色地吃了下去。
倒是出乎意料的鮮美。
阿迦抿了抿唇,頗有些歉意:「海里只有魚可以吃。」
男子微微一笑,表示沒關系,自己覺得這魚很好吃,阿迦的鮫尾拍了拍水面,倒是沒再說其它什麼。
「你叫什麼名字?」
「溫致。」
「我的名字是迦。」阿迦自報姓名,「你可以叫我阿迦。」
「我以后便叫你阿致好了。」
「好。」
等到他的體力恢復得七七八八,阿迦便好奇地問起溫致外面的事情。
對于無妄海以外的世界,她沒有絲毫印象。
鮫人族世代生活在無妄海深處,不與陸地通人煙,更何況阿迦的母親在她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她也不知道父親是誰,自然更是懵懂。
溫致得知她的身世,滿眼憐惜地看著她,和阿迦說了好些外面的趣事。
他是修仙者,拜在昆侖墟門下,曾帶著師弟師妹們到處歷練,又接過許多任務,見多識廣,倒是有說不完的故事。
阿迦聽得津津有味,淡藍色的眼睛干凈澄澈,專注地看著他。
溫致蒼白的臉色透出一點血色。
他垂下眼,似乎是在思考些什麼,阿迦沒有打擾他,自顧自地玩著一只海螺。
她每日除了捕食睡覺,其余時間都花在自己給自己找樂子上了。
畢竟鮫人壽命漫長,又不需要修煉,她無事可做,只好找些無聊的事情來打發時間。
如今的阿迦離成年,還有兩年的時間。
溫致人如其名,說話也溫柔極了,他講故事總是娓娓道來,引人入勝。
阿迦很喜歡聽他講故事。
每每溫致講到讓人開心的地方,阿迦就會興奮地在海里滾來滾去,身上的白色鱗片泛著五顏六色的光影,煞是好看。
鮫人一片鱗,凡間千萬金。
阿迦聽了很得意,她舉起自己的手,對著鱗片看來看去,還動了動手指,陽光下,指根間透明的蹼都是漂亮的。
「原來我這麼值錢呀?」
溫致是修仙者,對鮫人的鱗片不感興趣。
他微笑著看阿迦顯擺自己的鱗片,輕聲感嘆:「一直以來,即便是修仙界,鮫人也都只存在古籍之中……沒想到無妄海真的有鮫人。」
「當然有鮫人啦!」阿迦在水中轉了個圈,吐出一串泡泡。
她沒說的是,無妄海深處還有更多呢。
「阿致,我們繼續講故事吧。」阿迦眼巴巴地瞧著他。
溫致好脾氣地答應了。
「——我們之前講到哪里了?」
「就是那個蛤蟆精強娶了知府的千金,正要拜堂的時候!」
「話說那蛤蟆精,正要逼著那女子拜天地的時候,喜堂正中突然出現一個法陣……」
于是溫致就這麼留在了無妄海,阿迦覺得他好像有說不完的故事。每天上午他講一半故事,便出海去捕食,等到下午再繼續講剩下的一半。
有些長一點的故事,他還要講上兩三天才能講完。
阿迦的利齒與指甲不用的時候,與人類的也一般大小。她還未成年,整只鮫看著更是柔弱可憐,溫致沒見過她鋒利的爪牙,以為她幼弱,便包攬了捕食的任務。
她樂得清閑。
每日聽溫致講故事成了阿迦最大的樂趣,她現在不去找海螺,不去扯海草,連珍珠都沒心思挖了,一心跟著溫致玩耍。
阿迦覺得,這樣的日子還會持續很久呢。
可三個月后,溫致卻突然告訴她自己要走了。
「怎麼突然就要離開呢?」阿迦睜大眼睛,任誰都能看出她的驚訝和不舍,「那是不是以后都不能聽你講故事了呀?」
「對不起。」溫致眼里全是歉疚,但仍堅持自己的決定,「但是阿迦,我必須得離開。
」
阿迦扯了扯他衣袖:「阿致不走好不好?阿迦還想聽你講故事呢。」
「是不是因為無妄海只有魚可以吃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