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妨,皇后可以每日畫一點,累了就在偏殿歇息。」寧封俯下身,臉朝我貼近,我忙推開他。
我本想開口說不去的,但話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畢竟我欠他十個花燈,按理應該給他畫十張畫的。
「好。不早了,我該沐浴了。」我看著他,眼神有些閃躲。
他點點頭,還不忘囑咐一句:「早些過來。」
如今已是深秋,晨起伴寒風。
身子如今漸漸重了,行動不似以前那般輕快,不過幸好肚子里的孩子很乖,沒有怎麼折磨我。
最近前朝并沒有提剿匪的事,因此我也鮮少來御書房。龍案上奏折仍舊堆積如山,但與往常不同的是,寧封并沒有將頭埋在奏折中,而是站在案前,手里還拿著一張畫。
「來了?」寧封劍眉微挑,將手里的畫攤開。
宣紙有些發黃,看起來有些年歲了,上前仔細一看,發現上面畫了一只豬。記憶,瞬間涌入腦海。
我初學作畫時,才十歲。才學了幾日便覺著自己技藝已大成。外祖覺得我心浮氣躁,于是讓我去江邊釣魚靜靜心。
剛開始釣的時候,我還很興奮。但左等右等都等不到魚上鉤,心里煩躁得很。
「這般沉不住氣,就不應該來釣魚。」我回過頭一看,有一個少年正站在后方看我,一臉蔑視。
「哼,你少多管閑事!」我扔掉魚竿,指著他說,「定是你將我的魚嚇跑的!」
「嘁,明明是自己沒用卻在這怪東怪西。」他走上前撿起我的魚竿,「讓你看看什麼是真正的釣魚。」
我實在是氣不過,本打算等他釣不到取笑他一番。結果,還未到一刻鐘,已經有魚上鉤了。
他提著魚線將魚放到我面前,掙扎著的魚弄了我一臉水。
「看吧,這確實是你不行。」說完,將魚放進我的竹簍里。
我著實是被氣得不輕,但又無法反駁他。
當時年幼,又好面子,自然是想好好教訓寧封一番。
「你明日還來嗎?」我朝他的背影喊道。
他回過頭,笑道:「怎麼?舍不得小爺我?」
我猛地點頭,「嗯,想跟大哥哥學釣魚。」
果不其然,那廝就是個不經夸的,臉上的笑容愈加燦爛。
「那小爺就勉為其難地再來一天罷。」
于是,我那日回家,辛苦了一夜,照著花燈上畫了一只豬。。
在第二日,我成功地將它神不知鬼不覺地貼在他背后。
只是,我沒想到,那個討人厭的狂妄鬼就是寧封。
「你就是那個自大鬼?」我幾乎是脫口而出。
寧封有些抓狂,「自大鬼?明明是你出陰招,你說朕自大?」
我沉默地避開他的目光。
「你知不知道,就因為你做的好事,朕那日回宮,被......被人笑了一路!如果朕覺著花燈與這幅畫的豬頭很像,朕都不知原來那個人是你!」
「都這麼多年了,皇上這種寬宏大量的正人君子不會要同我這種弱女子計較吧?」 我伸手去拿那幅畫,打算毀滅證據,反正如今我有孕寧封也不敢動我。
寧封忙將畫收回,「君子報仇十年未晚,你還想毀滅證據,罪加一等!」
「我沒有,我不過是想看看罷了。」我狡辯道。
「朕不是同你說過,你說謊真的很容易被人看穿。」寧封用卷起的畫敲了下我的腦袋。
看樣子我橫豎是躲不掉了,只好認錯。「那你想怎樣?」
寧封看我先投降,臉上頓時如同春風拂面。
「以后,每一年朕的生辰都替朕畫一幅畫罷。」
我舒了一口氣,幸好不是什麼過分的要求。「好。」
不知為何,在御書房總是容易起困意。每次畫的不多就想去睡,有還幾次畫著畫著就睡著了,聽青綾說都是寧封將我抱去偏殿的床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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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在我枯燥無聊的孕期中又多了一項日常,就是替寧封作畫像。
一日復一日,終于迎來了冬季,雪如天墜落花,隨風而舞。
寒風落雪遇故人,我在宮墻轉角處看見了湛行殊,他換上了太監的衣裳,低著頭,看起來十分地不起眼。
只稍一瞬,就沒了人影。
我讓青綾留在原地等我,我急忙追了上去。
待我走到轉角處,發現他正站在一旁,似乎是在等我。
我走上前,「行殊,你為何在此處?」我心一緊,生怕他真的是像寧封說的一樣。
「你不該看到我的。」聲音冰冷,更甚寒天凍地。
「你不該在這兒的,這里是皇宮,守衛森嚴,若是被發現了很難脫身。」我想去拉住他的手,但卻被他扯進懷里,接著便沒了知覺。
我醒來時,夜已深。屋內僅燃著幾盞燭火,光線昏暗。這是我自己的寢殿,那湛行殊呢?
我坐起來,才發現寧封一直坐在床邊。
「醒了?」寧封略顯疲憊。
「我怎麼在寢殿?湛行殊呢?」我忙拉著他問道。
寧封握住我的手,搖搖頭,「青綾發現你暈倒在地,萬幸你同孩子都無大礙。你見到了湛行殊?」
難道是湛行殊將我送回寢殿的?但這一路上宮人這麼多,而且他扮成太監抱著我太過顯眼,不可能不被發現。
「寧封,同我說真話。
」
「阿桃。」寧封扶著我的肩,「朕說的便是真話。」
寧封他不想同我說真話,那便是,真相遠超我能承受之內。
但其實,我在很早之前就想過我同他之間最差的結局,只是從未設想過會成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