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心煩的咳聲漸漸平靜了,他緩緩站起身來,走過來,在我身旁停住,我偷瞥了他一眼,發現他方才蒼白的唇上似乎有一點紅,還沒看清,腰上一冰,他攔腰把我抱起來,被子滑落,一件寬大的狐裘罩下來。
他抱著我走了幾步,我才反應過來......
「放我下來。」我拽住他前襟,拉了拉,寡廉鮮恥的臭和尚。
「還走得動嗎?」他垂眸,淡然與我對視,家常的語氣問。
我又急又躁,搖著腿叫:「能。你能走得動,為什麼我就走不動?」
他注視著我,唇邊忽地溢出一抹笑,很淡,很溫柔。
「小殿下比較辛苦。」
氣死了,我咬著唇,別過臉去,心里止不住地發亂,行梔梔啊,你怎麼能這麼沒有尊嚴,讓他召之即來揮之即去,不行,不能這樣,不能為美色所惑,三年前已經丟過一次臉了。
我咬咬牙,回道:「臻觀師父也辛苦了,你伺候得不錯,等回到晉都,我會按照慣例,賞賜你黃金千兩。」
他聲音壓得很低:「什麼慣例?」
我捏著他一縷銀發在指尖繞圈,漫不經心道:
「但凡伺候得好的面首,我都會賞他黃金千兩的。」
他停住腳步,斂眸望向我,臉色微煞,卻一言不發。
很好,有把他氣到。
我咬了咬指頭,補充道:
「哦,三年前好像忘了賞臻觀師父哦,那就賞雙份吧。」
他盯著我,白玉顏泛冷,聲音也浸了些寒意:「不必。」
這時,佛龕飄進來一些紅衫鬼,向他請示:
「王,一切備妥了,是否現在去幽泉?」
「嗯。」
對哦,只顧著生氣來著,我還沒搞清楚狀況呢。
萬鬼為什麼叫他王?
為什麼進入佛陀城他們都消失了?
玄衣臻觀,少城主,阿依,他們又是誰?
為什麼他突然又出現?還變得有些不一樣。
顧景然還說我從來沒有離開過佛陀城,不認識什麼臻觀。
好復雜,想不通,頭疼。
我拽了拽他飄落在我胸前的銀發,小聲道:「喂,臭和尚,我有好多問題要問你啊。」
他看了一眼前方打燈籠的紅衣鬼,忽然俯首,抵著我的額:「晚點。」
微涼的氣息灑在我臉頰上,我不爭氣地又臉紅了。
我絞著他的銀發,小聲嘀咕:「說話就說話,臭和尚,干嗎貼那麼近。」
他頓了頓,眉眼微挑,示意我望向前方,前面一只鬼長耳朵高高豎起,哦,原來跟了一只順風耳鬼。
我默然片刻,無聊地把他垂下來的一縷銀發編了個小辮子,只能問些無聊的問題。
「幽泉是什麼地方啊?」
「溫泉。」
「去干嗎啊?」
「沐浴。」他淡聲道。
「哦。誰要沐浴?」
「小殿下,同我。」他面不改色。
「哦,那倒也不錯,我一身黏糊糊的.....」等等,「什麼?」
他抿了抿唇,垂眸望向我,解釋:「習俗是這樣的,到了。」
什麼習俗?
前方一只長舌鬼忍不住插嘴:
「鬼后,咱們鬼族新婚夫婦圓房后,要共浴愛河......」
他朝那些鬼冷冷掃了一眼過去:「退下。」
他們一哆嗦,紛紛應喏,都飄走了。
又只剩下他和我,氣氛詭異:「可以洗了。」他盯著我,淡淡說了聲。
共浴愛河?誰要跟臭和尚共浴愛河!
我一咬牙,飛快從他身上跳下來,攥著裘衣,赤足緩緩往幽泉方向退。
「臭和尚,你別耍流氓啊,不準過來。」
他根本不聽我的話,一步步逼近。
「啊嗚。」我嗚咽一聲,一塊鋒利的石頭割破我腳底心了。
他沉著臉,大步跨上來,抱著我坐到泉邊,半蹲下來,檢查我的傷口。
「嗚嗚,都怪你......」我揉著眼睛嗚嗚地哭,一邊躲開他。
他捏住我的腳踝,聲音微肅:「躲什麼?」
「嗚嗚嗚,臭和尚......你還想對我做什麼?」
他嘆了聲氣,沉默地從袖子上撕了長條,纏住滲血的傷口。
我一邊哭,一邊看著自己臟兮兮的腳:「我要洗洗。」
「傷口不能碰水。」他按住我。
「可是好臟啊,黏糊糊的。」我眨著淚眼瞪著他,「都怪你,你剛才走過來干什麼?」
他默了默:「你沒穿鞋,我得抱你。」
我啞然,身上黏糊糊,又癢癢的。
我囁嚅著:「你給我拿塊布,我坐著洗。」
他站起來,去一旁取了塊雪白巾回來,站在一邊,突然開始單手寬衣解袍,我呆呆地看著他,心怦怦直跳。
啪,上衣被他丟在一邊,他半蹲下來,雙手圈在我兩側,俯下臉來,靠得很近,「我幫你。」
他唇一動,都快碰到我了,冰涼,柔軟。
我咽了咽口水,雙手撐著泉沿往后退了退:「幫什麼?」
有話說話啊,干嗎湊那麼近,好熱,呼。
他沒回答,淡淡一笑。
我盯著他溫柔輕笑的臉,無法思考。
溫熱的泉水濺到臉上,我才如夢初醒。
「過來。」他已經浸在泉水中,對我張開雙臂,神色沉靜。
「哦。」
我愣愣地攀上他手臂。
「傷口別碰到水。」他神情自若。
「要不,我......我還是在上邊,自己來就好了。」我尷尬地伸出一根手指,弱弱抵抗。
他低頭掃了一眼,目光落在我的指尖上,低嘆了聲:「癢。」
一剎那,像被火燙著了,我飛快收回手,急急解釋:「我不是故意的。」我紅著臉,拼命搓揉手上的雪巾。
他接過我手中的雪巾,風輕云淡:「坐在上面洗會著涼的,水里有熱汽好些。
」
「好像也是哦。」我訕訕附和。
他將雪巾浸濕,擰了一把,撈起來,輕輕擦我的臉,神色認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