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算養好傷,過了風頭再出去。
我于是天天跑去竹林里練功,這靖安寺里都沒人注意過我,青扶真人自那次后沒有來找過我,我也樂得清閑。
直到有一天,竹林里來了另一個人。
是尹將軍家的那個小姑娘。
她模樣倒是沒怎麼變,臉上還是堆滿了肉,多大個人了還綁著兩個小辮子。
她還屁顛屁顛跑過來喊我師兄,誰是你師兄。
我根本不想搭理她。
誰知她見我不理她,居然說我是啞巴?!
你才是啞巴,你全家都是啞巴!信不信我脫下面具嚇死你。
還想讓我教她武功,想屁吃。
算了,大人不計小人過,懶得理她。練功要緊。
她居然還跟在我后面學我舞劍?!就她那個身板,能學得好嗎。
居然還叫我慢一點?!慢你個大頭鬼啊,慢一點敵人的刀就砍來了。
算了,我就再舞一遍吧。
我可不是舞給她看的啊,我只是想再練一次那招式罷了。
她還說我可真是個好人,害,你知道我是傅遲之后就不會覺得了。
那日她臨走前扔給了我一塊糖,說沒啥好給我的。
咋他們給我東西都這麼愛扔呢?走近給我能死嘛?
我看著手中的糖,忽然想起小時候的一件事,
我和傅止一起練功,他練得不錯,德妃娘娘給了他一顆糖。我覺得我練得更好,就跑去找母后,母后卻說我練成這樣,也配吃糖?
我于是再也沒吃過糖。
我把糖放進兜里,她說明日再來,我忽然有點期待明日了。
第二天我照常去竹林,她果然已經在那等著我了。
我二話不說開始舞劍,她緊緊跟著我的步伐,剛開始還好,到后面她居然……摔倒了?
我都舞這麼慢了她還能摔倒,出去別說是我教的。
我見她自己爬了起來,想著應該沒事,就繼續練吧,她卻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那聲音,簡直響徹整個竹林。
挺可憐的,但我還是忍不住笑了出來。
因為她哭得實在是——太丑了。
她臉上肉本來就多,一哭就全擠在了一起,嘴巴張的又大,別提多難看了。
我笑得傷口疼,還好戴著面具,不然她看見我笑不得哭得更大聲?
我見她完全沒有要停的趨勢,又不好喊她別哭了,畢竟我在她眼里還是個啞巴。
我于是摸出來昨天那顆糖扔給了她,她的哭聲截然而止。
這下好了,她送我的糖,我又還給了她。
半個月后,我臉上的傷好了,可我不敢摘下面具,萬一她看見我是傅遲,又哭怎麼辦?我可沒有糖給她了。
我忽然間不喜歡別人怕我了。
一個月后,我身上的傷也好得差不多了,可我也不敢走,萬一哪天她見我忽然不見了,又哭怎麼辦?那可沒人給她糖了。
我于是在這生活了三個月,是尹將軍先來帶她走了,我才離開的。
臨走前我寫了一張紙條給青扶真人,說我叫秦致,還有感謝的一些話云云,畢竟扮演啞巴這個角色也要有個善終。
秦致是我死去的一個侍衛的名字,寫秦致,她日后應該查不到什麼。
出了靖安寺,我就不是好人啞巴師兄了,我是壞人傅遲。
我不敢打擾她在京城的生活,如果被蕭家知道我有軟肋,定然不會放過她的。
她是我的軟肋,她喜歡吃聚福齋的桂花糕,喜歡吃香品樓的蓮藕湯,喜歡去茶樓聽戲。
她這麼愛哭,應該平平安安快快樂樂的長大。我不該闖進她的生活里。
我知道會有那一天的,可我沒想到她居然會喜歡傅止。
傅止,這個從小就讓我羨慕的家伙。
我第一次想殺了他。
傅止有足夠的勢力和能力,但是他沒有野心,所以他很適合她。
我應該,離她遠遠的才行。
那天她追著傅止來了宮,我根本忍不住不看她。
我看見她又掉進了那個湖里,可惡,傅止竟然不救她。
我救她上來時,她看我的眼神還是那般害怕,我分明已經在笑了啊。
我還是,不應該出現在她的世界里啊。
現在蕭貴妃已經不敢把我怎麼樣了,父皇對我也頗有期望,就差立一個功了。
于是我去了南片,立功事小,拉攏勢力是大。
我在那的第三個月,聽到了她和傅止成婚的消息。
他們……終究還是在一起了。
那是我出生以來第一次失控,我回京偷看他們成婚了……
她笑得好開心。
那就夠了。
我該專心做我的事了。
我真正回京那日,沒回宮,也沒讓人通知宮里的人,而是直接去了軒文齋。
這個軒文齋是林家的產業,在我名下。
林絮絮已經在這等候我多時了。
她是我養的眾多細作中的一個,我之所以會記住她,是因為她太優秀了。
我不過是給了她一個林家嫡女的身份,她就坐上了京城第一才女的位置。
三年前,她嫁給了丞相家那個病殃殃的兒子,后來丞相整個派系都成了我的。
「你的任務已經完成了,你那相公也死了。如今你想去哪便去哪吧,便不再是我的人了。
」
我本以為她會直接離開,沒想到她卻忽然磕起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