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如果你是我,會不會覺得這個侄女真該死?兩歲的時候,她就應該死了。但她沒死,偏偏又回到了京都。她那張臉,跟我弟弟小時候一模一樣。
最要命的是,她居然大搖大擺進宮了。我不能允許皇帝起疑心,更不能允許霍家的榮耀毀于一旦。我想弄死她,她居然沒死成。不過還好沒死成啊,不然霍家的榮耀,要誰去續寫呢?」
她捏著棋子出神,笑容滿足。
就好像義無反顧的飛蛾,追逐著虛無的火焰,誤以為那就是人生的全部。可實際上這一輩子,不曾為自己活過片刻。
「娘娘,我姓趙。」我不冷不熱地說。
她像是從夢中驚醒,視線仿佛刀刃。
「胡說!」皇后重重地拍了一掌棋盤,黑玉白玉偏離了交點,散成一團,有幾枚跳到了地上,聲音淹沒在長絨地毯中。
滿室安靜里,只有皇后的聲音越發尖銳:「你身上流著霍家的血,你必須扶持霍家,必須壯大祖宗基業!」
我沒再說話,輕輕行禮,然后轉身離去。
宮門開合,皇后和她關于霍家的夢想都被關在了那一方頹唐宮殿里。
陳舊的氣息,陳舊的樹木,陳舊的榮耀。
那些浮華名利,霍攸都不在乎,我又在乎什麼呢?
人世我只活一遭,悲歡有數,都應該盡興在值得的事。
44
往出走兩步,我看見了我的值得。
他正站在宮墻外等我,亭亭如柏。
我笑瞇瞇看他:「張手。」
小太子伸出手給我。
我攥住他手指,把一枚白子放在他掌心。
「為什麼給我這個?」他詫異。
「噓,不要聲張,這是我給你的聘禮。」我踮起腳尖,在他耳邊煞有介事地胡說八道,然后趁他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抓緊開溜。
小太子在原地愣了一會兒,快步追上我。
「你以忘憂為聘,我以江山作禮,」他的聲音有藏不住的笑意,「趙小荷,你可不許反悔。」
我捂住耳朵試圖跑路,又被他一把攔住。
夕陽深照,年輕的影子在古老的墻磚上追逐打鬧。
而地平線上,正有一簇霞光悄然躍起。
(完)
□ 風月煞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