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悲傷的情緒還沒來得及宣泄出來,我就被這一句「哥哥來我懷里吧」給搞懵了。
玩過微信的人都知道,我們雙擊對方的頭像就會給對方發出一條「拍一拍」的消息。
但拍一拍后面的內容,是對方設置的。
也就是說,時硯禮把自己的「拍一拍」內容設置為:哥哥來我懷里吧。
時硯禮這麼騷的嗎?
還沒等我從震驚中緩過神,聊天框里又慢慢地浮現出一行字。
時硯禮:你老公不介意嗎?
我的身體重重一顫,死人回微信了?
不對,怎麼可能呢?
時硯禮去世近兩年,那時候微信都還沒有「拍一拍」這個功能,他怎麼能設置「拍一拍」內容的?
肯定是有人在他去世后,用了他的手機。
我打出疑問:你是誰?
那頭秒回:時硯禮。
完了后,還調侃了一句:方彌同學,連個備注都沒舍得給我?
這語氣,這稱呼,都太熟悉了。
可我不信邪:別裝了,我已經知道時硯禮去世了,你為什麼要假扮他?
這回,那頭沉默了好幾分鐘。
我緊張地催促:說話啊。
時硯禮姍姍回信:這麼希望我死?好,我攤牌了。
我:???
時硯禮:我是時硯禮,這會兒我正躺在棺材里和你聊天。
我腦海中浮現出男人散漫戲謔的模樣,心尖頓時狠狠地顫抖起來。
難道,我見鬼了?
好死不死,時硯禮又補了一句:四周挺黑的,你怕嗎?
我的手一抖,手機差點就從手中掉了下去。
如果不是有人用他的手機故意惡作劇,那對面的,是人是鬼?
我迅速點了語音通話的邀請,心提到嗓子眼。
終于,他接了。
可電話那頭,一點聲音都沒有。
就像他真的身處在封閉黑暗的空間里一般,沒有風聲,沒有人聲。
我顫抖的聲音從唇中滑出:「時硯禮?」
話筒里傳來他低沉溫淡的聲音:「嗯,是我。」
手機從手中滑落,我手忙腳亂去撈住。
時硯禮察覺到了,有低低的笑聲回旋。
溫暖的陽光裹了我的一身,青天白日之下,我實在難以相信見鬼這個說法。
腦海中飛速閃過無數個念頭,身為物理人,我更愿意相信平行時空論。
雖然這個想法很瘋狂,我還是顫聲問了出來:「時硯禮,你那邊現在是哪年哪月哪日?」
「2018 年 5 月 11 日。」
時硯禮似是被我弄得無奈了,惡趣味地逗我:「傻子,我在棺材里,時間和你也是一樣的。」
4
聽到這個時間,我再也克制不住,眼眶酸脹得厲害。
不一樣的。
他在 2018,而我,在 2021。
我們之間,隔了三年。
「時硯禮,如果我說,我是 2021 年的方彌,你信嗎?」
話筒里傳來「滴滴滴」幾聲,通話被掛斷了。
我心情復雜地看著安靜下來的聊天頁面,他是把我當做神經病了吧。
畢竟,這麼離譜的事情,誰敢信?
十幾分鐘后,時硯禮幽默發來消息:抱歉,棺材里的信號不太好。
我頓時不知該哭還是該笑。
記憶中,人前把紳士刻在骨子里的時硯禮,人后在我跟前,不經意間總是能流露出一些散漫的壞。
壞中偶有點幽默,所以我以前總覺得,他對我是有那麼一點不同的。
后來才知道,他這散漫游離的姿態里,盡是涼薄。
克制著心頭酸楚,我追問:你信嗎?
時硯禮:信。
我:為什麼?
聊天框上顯示對方正在輸入,可久久沒見到時硯禮的消息。
我以為,物理學家時大教授是在寫長篇大論和我講解超時空對話的原理之類的。
沒想到,良久后他發來了簡短的一句。
——方彌同學說的我都信。
我盯著這話反反復復看了又看,話里帶刺:呵,殘疾人說的話你竟然信了。
時硯禮再度沉默了下來。
就在我以為他不會再理我的時候,他岔開話題:27 歲的方彌,過得好嗎?
我賭氣回他:很好,學有所成,不僅被母校引進回國,還占了你的辦公室。
時硯禮:嗯,有出息了。
指尖在手機屏幕上來回劃拉,我終是沒忍住。
頗有怨氣地敲出一句話:時硯禮,你看吧,殘疾人也可以發光,也會有人喜歡。
又是對方正在輸入很長時間,他似有話,又欲言又止。
最后,時硯禮:冒昧問問,下一期的彩票開獎號碼是多少?
我:……
這特麼還是人?
狗東西,想得倒是美。
我憤然罵道:時硯禮,你真不是東西。
5
晚上我拉著閨蜜游婧喝了個爛醉。
一邊喝一邊哭:「我那麼難過的時候,他卻問我要彩票號碼!」
我是真傷心了,眼淚嘩啦啦地流:「更氣人的是,我雖然嘴硬罵了他,事后我竟然有點后悔,惦記著他是不是真的很缺錢。」
知道了我和時硯禮隔空通話的事,游婧從震驚中回過神來,點頭道:「這樣看來,你的確挺不爭氣。」
「爭氣有什麼用,他又看不到。」
2018 年的時硯禮,應該還不知道自己一年多以后就會死吧。
這些年我心中是有執念的,拼命變得更好更優秀,瘋狂去追逐他的腳步,就是希望有朝一日,他親口承認自己當年瞎了眼。
可是,他竟然死了。
游婧無奈地嘆聲,想了想,說:「他不是生病了也沒入院治療嗎?或許,除了醉心研究,他也是真的很缺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