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抱著酒瓶子,愣了愣。
「如果,我是說如果,你現在能讓四年前的時硯禮去接受治療,順利的話,他是不是可以活到現在?」
「這樣的話,你就有機會再見到他?」
游婧這番話把我震驚到了,酒精作用下,腦子混沌得什麼都沒辦法思考。
「當然了,強行改變過去,也可能會引發蝴蝶效應,未來會變成什麼樣誰也說不清。」她繼續說道,「你們能不能再見,也說不定。」
突然之間,在一片混沌中,我看見了一絲光明。
我喜不勝收,又哭又笑地扒拉著手機屏幕:「我不管,我要告訴他彩票號碼。」
從網上搜到開獎號碼,我吭哧吭哧地給時硯禮發了過去。
大半夜的,我怕他不能及時看到,心急地給他打語音通話。
幸好,他接了。
不等他說話,我哭唧唧地喊:「時硯禮,中獎號碼我告訴你了,快去買。」
時硯禮一陣無言。
酒精上頭,我人都像是飄在半空中,什麼都管不了,哭得越發兇了。
「等拿到錢了,你就去好好治病。」
一想到他會死,我整顆心都碎了,無力地低聲求他:「你別死,好不好?」
早秋的夜涼風穿梭過高樓,吹動遠處的燈影搖搖欲墜。
四處靜寂,我的哭聲此起彼伏。
時硯禮低低地嘆息了聲:「傻子。」
「我是傻,傻傻地看不出來你那麼嫌棄我,傻傻地喜歡了你這麼多年。」
其實我真不是一個能言善語的人,甚至寡言少語得有點沉悶。
也只有喝多了,才敢一吐為快。
我捂著心口抽噎:「時硯禮,我求你了,別死!」
哪怕他真的瞧不上我這個殘疾人,我也要他活著,好好的就好。
時硯禮應該是把手機移開了,話筒里遠遠傳來壓抑的咳嗽聲。
再說話時,他的嗓音里有難掩的沙啞,如被痛苦撕裂。
只是他的腔調,過于和緩溫柔,「別哭了,哭得我更疼了。」
我的心都提了起來,著急地問:「哪兒疼?」
「心疼。」
6
第二天醒來,我看著微信上的聊天記錄,隱約想起來昨晚零碎的片段,懊惱得直想扇自己耳光。
想起他的那一句「心疼」,心里又五味雜陳。
這人,我是越來越看不懂了。
緩了緩情緒,我還是鬼使神差地問時硯禮:彩票買了嗎?
他回得倒是快:怎麼,想分錢?
昨晚那點旖念瞬間消散,我無語到極致。
什麼狗玩意兒。
明明昨晚還給了我曖昧暗示的人,轉眼就是若無其事調侃的態度,就好像,昨晚的一切都是夢。
我是真被氣到了,連著幾天沒再找他。
時硯禮當然也不會主動找我,微信安靜了下來。
直到這天傍晚,一節課結束,我收拾講案準備離開。
有學生湊上來,好奇地問:「方教授,聽說您是時教授的學生,是真的嗎?」
我手下的動作一頓:「嗯,聽過他幾節課。」
時硯禮是特聘教授,課不多,但每一次都是人滿為患。
那會兒搶時教授的課,甚至成了一個潮流,每次校園網都會被擠爆。
「那可不可以問你個私人問題啊?」她有些不好意思,支支吾吾半天才說出來,「同學們都在議論,他們說新來的方教授,和時教授是一對兒,是真的嗎?」
哦,我明白了。
敢情這些兔崽子是想來聽八卦的。
我忍俊不禁,搖頭道:「沒有的事。」
這不,女學生明顯不信地說:「啊,怎麼可能呢。
」
我一瞬失笑:「同學,你還挺失望的?」
自打回來后,我還真聽到很多學生悄悄揣測我和時硯禮的關系。
沒當一回事,他們還真敢來問。
她急切地擺證據妄圖說服我:「您肯定在騙我,學長和學姐們都說了,時教授是為了您才把活體再生型耳蝸作為他最后一項研究。」
「而且,還是以你的名字命名的呢。」
課室里的學生陸陸續續離開,空間一下子寬敞了起來,穿過窗戶的風吹得人心漣漪起伏。
我茫然問:「什麼名字?」
「彌聲啊,您不知道嗎?」
「學校論壇里還有人寫了你和時教授的帖子呢,好像叫,生命獻禮——方彌的聲音。」
她絮絮叨叨地說著,我莫名覺得耳朵里的耳蝸似有電流聲呲呲刺穿耳膜,頭痛難忍。
這股痛感持續了好長時間,回到家我整個人都脫力了。
呆坐了許久,我點開時硯禮的微信,指尖幾經躊躇,反反復復寫下又刪除。
最終也不知道該說點什麼好。
似乎,有很多事藏在了那段不為人知的歲月里,隱秘不著痕跡,教人不知從何說起。
挺神奇的是,我這邊還沒發出去,時硯禮反而來信了。
依舊是調侃的姿態:這麼難開口,真問我分錢來了?
7
想見他的念頭太強烈,我無暇理會他的調侃,輕敲出一行字:我想看看你。
似乎是沒料到我會提這樣的要求,時硯禮突然就沉默了。
沒等到他的回答,我不死心地直接把視頻通話打了過去。
他既沒有接聽,也沒有掐斷,鈴聲不斷回旋在寂靜的夜里。
頭痛劇烈襲來,我難受得蜷縮在沙發上。
忍著痛感敲出一句:時硯禮,你真他媽混蛋。
一行字發出去,眼睛也跟著泛酸。
既然當年對我那麼狠,那就徹底狠下去啊,為什麼臨死,還要給我留下模糊不清的情意暗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