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陽光總教人憊懶,我大抵是犯了困,數次眼睛酸澀。
那麼就此停筆了。
愿我的姑娘,年年歲歲,平安順遂。
12
其實信不長,也不難懂,我卻看了許久。
字字句句間,依稀有那人的文墨風骨,余韻悠長。
先前再見他,內心總是太急躁,想要的太多,情緒便也隨即起起落落。
看了他的信,反而平和安寧了。
他這人,自有讓人安心的魅力。
我在陽光下坐著打開時硯禮的微信,果不其然地在黑名單里找到了我。
原來在過去發生的事情,在未來真的能盡數接收。
把我的微信從黑名單移除后,我有點小嘚瑟地給他發了一條消息:時硯禮,想甩開我,門都沒有。
差不多一個小時后,時硯禮才回消息。
一串省略號:……
他確實聰明,很快就反應過來,問:在我家?
我:嗯,坐在你書房陽臺前給你發的消息。
這句式似曾相識,他又問:看了信?
他已經有答案了,根本不需要我回答,緊跟著便又發來了一句:忘了告訴你。
我:什麼?
時硯禮:我就是在你現在的位置去世的。
陽光暖暖地籠罩著,屋內依舊挺清冷,我輕彎了唇角:然后呢?
時硯禮繼續嚇人:屋子里有鬼。
我:那正好,你讓他出來。
停頓了一下,我斂了笑:我很想他。
上一刻挺能貧的時硯禮無了言語。
我盯著聊天頁面看啊看,終于等來了兩個字。
——我在。
幾乎不用思考,我就知道他什麼意思,想來此刻,在另外一個時空的他,也正坐在陽臺下的搖椅上。
我們身處在同一個位置,卻是兩個不會重合的空間。
無比靠近,又遙遠得無法抵達。
我呆呆地看著窗外,樹梢已經越過護欄高出一大截,冬去春來,日子過得好快。
似乎一切都挺好,少了那個人,便什麼都不對了。
視線回到手機屏幕,我堅定無比地敲下:時硯禮,我會一直在這里等你。
——如果你不來,那我就去找你。
這世界很美好,但我從不懷疑,他比這世界,更值得追逐。
他久久不說話,我能夠想象到,此時的他定是看著手機皺了眉梢,或者,又在嘆氣。
我平靜地落字:請不要試圖說服我,也不要為我的執拗嘆息,請你一定要努力地活著。
殉情從來都不是古老的傳說,那是奔赴。
到后來,時硯禮沒再回消息。
但我堅信,他什麼都明白。
我花了一個下午的時間,把他家里里外外都打掃干凈才離開。
經過路邊商店時,花店門口擺放的鮮花開得正好,黃澄澄的向日葵迎著夕陽灼灼盛放。
老板從門內探出半邊身體,驚喜地出聲:「呀,是你啊。」
不等我說話,她指著旁邊的道路說:「我以前在那路邊擺攤,你經常來買向日葵。」
「我記得。」我點了點頭。
她搓著圍裙笑吟吟地問:「聽時教授說你出國了,現在是回來了嗎?」
「嗯,回來了。」聽她提起時硯禮,又有了探知欲,「他常來買花嗎?」
「是的,有一陣子他也常來,后來身體不大好,便讓我給他送,前兩年他說要出遠門旅游,我便沒再送。」
看吧,時硯禮這人,連謊言都說得溫柔。
我伸手拿了一束向日葵,她笑道:「你和時教授對向日葵還真是情有獨鐘。」
「他挑的,我也就習慣了。
」
她甚是健談,意味深長地說:「向日葵最適合暗戀的人,悄咪咪地示愛,他肯定喜歡了很多年。」
我愣了愣,恰好有客人,她去忙了,我沒再追問。
后來無意間看到向日葵的花語,便也明白了。
原來我那些年的暗戀,他已經在寂靜漫長的歲月里,悄然做出了回答。
我們沉默地愛著彼此,很多年。
13
生與死的話題太過于沉重,時硯禮有意避開,那天的話題我們都沒再翻起過。
聯系算來是頻繁的。
我這麼討厭瑣碎的人,在他那兒,總能絮絮叨叨有無窮盡的分享欲望。
某個傍晚的風和夕陽溫柔,我會給他拍一張照片。
看到動人的書或電影,我講給他聽。
喜怒哀樂大事小事,都要和他說道說道。
他更多時候是在聽,我知道他都懂。
我極力不著痕跡地告訴他:我和這個美好的世界,都在等他。
我們誰都不知道未來會怎麼樣,但卻都真真切切地努力著。
時硯禮的日常:好好吃飯,好好睡覺,好好吃藥。
怕我惦記,他總能把事情做到極致。
每天什麼時間睡去什麼時間醒來,什麼時間吃藥什麼時間去醫院,他都會精確地發給我。
他慣常是輕松的姿態:方彌同學,我來打卡了。
我們都在試圖淡化未知的將來,珍惜仍然能感知對方的當下。
他從未給過我任何的承諾,但他在努力向我奔來。
年底時,我哥結婚。
我給時硯禮錄了一段婚禮小視頻。
想起他之前的調侃,便也惡趣味地說:「我老公和別人結婚了。」
這句話發出去,我忽動了旖旎心思。
周遭是喧囂的人聲,我抱著手機,一個字一個字珍重地跳出:那麼時硯禮,你現在可以來我懷里了吧?
時硯禮沒想到他當時一句調侃,我借梗而上,反倒難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