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等你凱旋歸來,朕的皇后。」
姬長婓親自為她披上戰袍,送她出征,而現在就站在不遠的高處注視著她。
兩軍對壘,這場廝殺避無可避,白念生在四野掠起的大風中,輕輕閉上了眼眸。
送池良與太平走的那天,她就想過會有今日,只是沒想到會來得這麼快。
不過也好,該來的總是會來,紛紛擾擾就在這里做個了斷吧,她太累了,不愿再繼續下去了。
白家人為戰場而生,便為戰場而死吧,只愿下輩子,她不要再做白念生了。
在心中打定主意后,烈烈風中,那襲銀袍在雪豹上深吸口氣,與對面戰車中的故人遙遙對視,眸中有淚光泛起,決絕而解脫。
「殺!」戰事一觸即發,再披戰袍的那道身影化為玉面戰神,在戰場上如一道光,一道燃盡自己,最后一戰的光。
此戰她不會凱旋,不愿生還,而高處負手而立,定眸注視的姬長婓卻還不會知道。
與白念生心意相通的是池良,戰車里淚光閃爍,一眼便看出她所求的池良。
他束發華服,恢復皇親身份后的氣度,清貴而溫雅,在戰場上也面不改色,與從前判若兩人,卻是在看到千軍萬馬中,那襲豁出性命廝殺的銀袍時,悄然濕潤了眼眶。
「太平,我們帶念念回家,你說好不好?」
抱緊懷里瞪大著雙眼,好奇觀戰,時時刻刻找尋著白念生的太平,池良輕輕開口,淚眼含笑。
太平猛點頭,咬著手指:「回家,回家……」
池良一笑,卻是伸手捂住了太平的眼睛,扭頭向身邊的神箭手示意。
「還記得如何交待的嗎?一箭斃命,你只有這一次機會,明白?」
逐字逐句,如有千鈞。
弓弦緩緩張開,嗖的一聲,箭矢破空而去。
太平在池良懷里掙扎,硬是掰開了一條縫,于是便在那條縫中,看到了永生難忘的一幕——
「阿念!」
飛箭射入胸口,鮮血四濺,高處的年輕君王撕心裂肺,那一聲響徹長空。
雪豹嘶鳴,銀袍鎧甲重重墜下,長發散開在大風中,凄美絕倫,卻是隔著千軍萬馬,層層飛絮,與遙遠戰車上的故人最后對望了一眼。
似有感激,唇邊含笑,終是解脫。
(十二)
一場血戰陳國大獲全勝,大梁不僅失了主帥,連尸體帶坐騎都被陳國搶去,他們只能護著痛不欲生的姬長婓,倉皇而逃。
馬車里,白念生是被太平撓醒的,軟軟酥酥的聲音在她耳畔喊著:「念念,念念……」
她長睫微顫,一點點睜開眼,像做了好長一夢,醒來后卻不是在無間地獄。
對上池良的目光時,她身子一顫,淚如雨下。
「箭射在左胸,你的心卻長在右邊,瞧我記得清楚吧?」
池良笑得滿眼淚光,抵住白念生的額頭,與她四目相對,是一種歷遍人世的失而復得。
如何能真正帶走她?他離去后的每天每夜里都在想,終是心生一策,置之死地而后生的一策。
「什麼也不要問,什麼也不要說,先聽我說。」
像很久以前在山洞里一樣,池良一手一個,將一大一小緊緊擁在懷中,滿臉淚痕。
「我說過會和太平回來找你,就會回來找你,我說話算數了,那你呢?」
「如今你重獲新生,不再是大梁的將軍了,從前說過的話可還算數?」
「你說這輩子最大的心愿是脫下戰袍,找個能夠生同裘,死同穴的人。
」
「我們睡過一個帳篷,也待過一個洞穴,我算不算你要找的人?」
「如今戰袍也脫下了,我只想親口問你一句,白家姑娘,你愿意,愿意給我和太平一個新的家嗎?
作者:吾玉
來源:知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