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點擔當還脾氣暴躁。我娘說,在他還沒癱的時候就好吃懶做,常常打她。如今癱了,雖然她每天還是要伺候他,但對她來說,比起在暴力中度過的前半生,這已經是福分了。
第二年開春,我帶著豐厚的束脩去拜訪了鎮上一位頗有名氣的韓先生。先生早年中過舉人,為人端方自持,頗有風骨。
我請求他讓我弟弟入學,與那些未及束發的孩子們一起上一年學。先生同意了。
只是有點心疼我弟弟每日得憑腳力往返鎮上一個半時辰的路途。
我本來還想著自己不忙的時候也能照看照看他的學業,可我的生意漸漸做起來了,一開始是我找別人做,后來陸陸續續有人主動找我。
現下有一筆不大不小的紗線生意需要跑一趟淮揚。我的生意目前處于不尷不尬的一個時期,既不像之前小到不需要跑,也沒有大到直接雇人去做,所以我得自己親跑。
走之前我把陳川喚過來:「川兒,你在學堂那要好好念,雖然你比其他孩子年齡大些,之前也沒上過學,但也不必妄自菲薄,自卑怯懦。」
「不可主動惹事。」
「若是被欺負了,不要忍氣吞聲,但也不能光靠武力解決,多靠腦子,知道嘛。」
「人在世,要不卑不亢。」
「還有娘,若是有人欺負她,你得出來幫著。」
「如今你上學去,能幫襯農活的時間少了,若地里的活太忙了趕不上,你就勸娘雇幾個人幫著干,不要舍不得花錢。」
「這些錢你好生收著,萬一要用。」
「我……我不要!」陳川見我塞錢給他,有些惶恐,忙不迭地拒絕。
「收著,」我把錢按回去,「川兒,有些道理我一時跟娘講不通,你卻是能懂的,這錢我也不是讓你亂花的,是讓你留著以備急用,錢,該花的時候就得花。」
陳川點點頭,接了過去。
弟弟和娘在門口送我離開,我娘已經能接受女孩子經商了,但這次畢竟路途遙遠,她一臉擔憂。
我讓她別擔心,還囑咐她家里雞下的蛋就留著自家吃,本來也沒幾個,別總想著攢下來留著賣錢。
一番囑托下來,我終于啟程,帶著一批貨物和我親自挑選雇用的六個品行敦厚、家庭感情和睦的伙計腳夫。
——
我一路順順暢暢到了揚州,這期間一直也給陳川寫信,我知道他看不懂,但總歸有一天他會看得懂。
這批貨物質量高,對方也是熱情講理的人,很快就談好了交易價錢。
一切都在我的預料之中——
————也不是。
我沒預料到我會在這兒碰見許見清。
——
「閃開!閃開!」
我在街上逛得起勁,忽就聽見身后有人大喊。
一輛馬車的馬失了控,沖撞過來。大喊閃開的幾個侍衛緊追著馬車在后面疾馳。路上的行人都慌不迭避到兩邊。
我也在混亂中躲到一旁,周圍人聲混雜,眾人都受了驚嚇。
「啪!」一個黑色勁裝的侍衛狠狠地抽了身下的馬,趕上了馬車,一下子翻騰到馬車的馬上面,三兩下制住了馬。
「嘶——」馬一聲嘶鳴,前蹄躍起,急急地剎住,不再瘋狂,只剩下低沉的嗚咽與吼聲。
馬已經離我很近,它剛剛停下時的騰空一躍嚇得我又踉蹌后退了幾步
「大人,馬制住了,您沒事吧?」
黑衣男子朝馬車內抱拳。
「無礙。」溫潤沉穩的聲音傳來,一只修長的骨節分明的手挑開幕簾,從馬車上下來一個竹青色常服的男子。
「王青,」他轉頭吩咐一個侍衛,「看看有沒有人受傷,立刻送去醫治。」接著又喚另一個侍衛,「去統計一下大家被損毀的財務,悉數賠償了。」
「是。」
「是。」
他點點頭,走到受傷的馬兒旁,握住扎在馬屁股上的箭,微微瞇了瞇眼。
「王重。」
「屬下在。」
「有誰會知道我來此處?」雖是問句,他說出來卻帶著一種睥睨與不屑。
仿佛那個策劃這次行動的人,只是個跳梁小丑。
黑衣男子看了看周圍的熙攘人群,道:「屬下不知,」說著又看了眼馬屁股,「但這行動如此粗劣,又針對著您來,想必也只有那蠢貨干得出。」
「呵。」他輕輕笑了一聲,徑自離開,黑衣男子跟上去,余下侍衛有條不紊地收拾殘局。
「姑娘,陳姑娘?」同行的李大哥喚我。
「哦……啊?怎麼了?」我這才回過神來。
「哦,沒什麼,看您愣住了,以為您被嚇到了。您沒事兒吧?」
「李大哥,我沒事兒,咱們回吧。」我道。
我剛剛確實愣住了,他揚起頭瞇著眼伸手握住那根箭的時候,我心里只一個念頭:
這才是大固的宰相啊。
不同于我之前見過的許見清,今日的許見清真真正正地在我心里有了「宰相」的概念,他沒有恃權弄威,甚至沒有說一句重話,可你就是莫名地感受到這個人身上殺伐果斷的狠厲。
6.
「姑娘——」我剛走到客棧門口,不遠處在馬廄里喂馬的劉大哥就遙遙喊我,聲音帶著特有的粗獷。
「怎麼了劉大哥?」我一邊大聲回他,一邊朝他走去。
「想媳婦了唄!」他旁邊人哄笑。
我仔細一看,他確實臉紅紅的,撓了撓腦袋,不好意思地說:「陳姑娘,我就是想問問咱們啥時候返程……我家的那個還懷著孕呢……這不我……我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