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源是問題,這批孩子長大了能做什麼也是問題,若是讀了書并不能給他們生活帶來變化,那麼父母如何心甘情愿地將孩子送來?這些孩子們長大了內心該多麼痛苦與掙扎?那些女孩子們,若是懂得了獨立與自愛的道理,卻發現這環境容不得她的獨立,又該如何絕望?
我思來想去,還是要有錢。
我有了錢,才能給這些孩子一個可能性。
我向工人們承諾,若是這些孩子足夠優秀,將來會雇他們打理我的生意或者留在私塾任教,不論男女。當然也有淘汰機制,不適合讀書的讀完一定課程便可回去。
好在這個王朝并不賤商,讓我還能有這麼點籌碼。
如果能開放女子做官便好了。
我提筆給許見清寫了封信。
巧的是,我給許見清的信剛寄出去兩天,京城那邊管事兒的人就傳來消息,說有一筆大單子希望我親自去做。
我收拾完東西,匆忙上路。
9.
「趙赴,你幫我把這帖子送到宰相府。」忙了一天,現下得了空,我便寫了拜帖讓小廝送去。
趙赴嚇了一跳:「陳姑娘,你可是說宰相?宰相府?」
我點點頭:「你去吧,不必惶恐,宰相沒你想的可怕。」
兩日后許見清休沐,我拍拍「學堂」的腦袋:「走吧,去見你的許大人。」
「汪嗚汪嗚——」它像是知道我在說什麼,尾巴搖得極歡。
「阿薔!」我剛到宰相府門口,便見許見清沖我微笑,像是早早就站在大門外等我。
「許大人。」
我行了個禮,被他虛虛止住:「不必做這些虛禮。」
「許大人親自相迎,倒折煞我了。」我半玩笑半認真。
「阿薔說這些才是見外,你我雖只見幾面,書信往來卻不少,已是相熟,怎可與他人一概而論。」
宰相府是我想象中的樣子,廊檐布局巧妙而又有干脆利落感,沒有啰啰嗦嗦四彎八繞,草木繁盛卻絕不冗亂,以綠色居多。
許見清將我引進一間小室,茶香四溢,窗子上映出竹影。
「我前些日子寫給你的信,你可曾收到?」
「收到了,」他道,「我也給你回了信,沒想到你竟來京城了。」
「你有何想法?」
「你說得不錯,女子有才有德,當與男子同行科舉之制。
今年年初我已向陛下上諫過,準女子科考。朝廷擬在明年下發文令。
只是,」他看了我一眼,「女子有才有德的不少,有才有德有大志的卻不多。
縱使陛下決心改制,那些女子們不愿,上行下不效,也是沒用的。
阿薔,想到這些的時候,再觀你行為處事,我才明白了你要辦學的目的。」
我看著他沒有說話,其實是不知道說什麼。
「阿薔,」他正正經經地看我,「我是這樣想的,我想向皇上舉薦你為國子監祭酒。」
我吃了一驚:「什麼?」
「這樣的話,既開了女子為官的先例,又能讓你管教育事宜,行思想開化之事。
當然了,阿薔,你還是可以接著辦私學。我建議你在京城里先辦,之后再擴到地方,這樣總容易些。」
這個道理我懂,不管是經商還是辦學,從京城開始總比從地方開始容易。
只是在京城辦的話,我腦子里構建的那套保障機制便不適用了。
我向他說了難處,與他細細探討了半天,總結了些需要完善改變增設的地方,得出了解決方案的一個大致輪廓。
「那國子監的事,你可愿意?」他征求我的意見。
我跟他說我并不精于學問,他卻說無礙,具體的事有具體的人做。
用文科生的話來說,我是哲學,我手底下那些人是具體科學。
于是我點點頭,應了下來。
這麼多事兒,
我已經預感到接下來的我會忙得多麼焦頭爛額。
啊,不行了,想想就腦瓜子疼。
在許見清這用了晚膳,我要走的時候他留我在他府上先住一段時日,等我找到房子,安頓好了再離開。
我沖他粲然一笑:「不用,我在這邊有宅子。」
他僵僵地一笑:「……哦。」
晚上回了我的大宅子,寫了封信給陳川,告訴他我打算留在京城了,過段時間會回去收拾東西,讓他和娘考慮一下要不要隨我一起來京城。
——
接下來的幾天我發現我的那筆生意進行得異常順暢,想來是許見清的功勞。
得了閑,我便往宰相府跑,想去問問。
見了他,他點點頭,說自己去交流了幾句。
接著又說:「我還正準備去找你,陛下召你入宮。」
我沒驚訝,跟著他去了。
在宮道上時不時碰到他的同僚,都對我側目。
比如這位蔡大人:
「許大人。」
「蔡大人。」許見清還了個揖。
「……這位是?」他上下打量了我兩眼,露出一抹別有意味的笑。
「蔡大人不認識,」許見清也露出意味不明的笑,「是陳姑娘,皇上召見的。」
「哦——」又是一聲意味不明的長哦。
「哦什麼哦?」許見清問他。
他憨笑了兩聲,速速離開了。
真是莫名其妙。
「他就是那個向皇上獻美人被降職的大臣。」待蔡大人走遠了,許見清告訴我。
怪不得,怪不得陰陽怪氣的。
皇帝召我倆進了御書房,一見到我,他便站了起來:「阿薔。」
我規規矩矩行禮,被他虛扶起來:「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