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告訴她,我把我們的天下打理得很好。以及,我心儀她。
梁青詞善于忍耐和衡量。他知道陳晏晏心里介意他是好友的丈夫,哪怕他和白若歡之間疑點重重。他更知道輪回結束之前,他沒有資格把她拖進泥潭。
在他的眼睛即將失去神采時,世界突然開始變化。
是他熟悉的變化。
第九次輪回開始。
梁青詞露出一個笑。
十九、
這一次輪回的起點,依然是昭明十年。
這一次,世界發生了巨大變化。
本應被逼死在這年的母妃還好端端地活著,僅憑一張臉就能把父皇從道觀拉進紅塵。
前幾次他苦苦尋覓得來的人才,這次都陰差陽錯主動來到他身邊,為他效命。
前朝后宮,再無憂慮。
這一次也沒有再出現一個白若歡。他再不必娶一個不喜歡的人,承受他并不想要也并不需要的「以身相護」。
梁青詞承認,如同上一次一般,他悄悄松了口氣。
他想盡辦法把處境變得再好一些。
這樣陳晏晏醒來時,就只用享受。不,她并不耽于享樂,應該還是會不斷地壯大自己。
那也很好。
梁青詞這樣滿懷期待地等待著重逢。
但事情好像不太對勁。
昭明二十年,昭明帝提前禪位給梁青詞。臣民跪倒一地高呼萬歲。
登基后的第一天夜晚,梁青詞悄悄把玉璽在城墻上放了一會。雖然這一次,我們沒有并肩作戰。但無論如何,朕的江山都有你一半。
城墻沒有反應。
昭明三十年,梁國的國力達到極盛。
這一年春天,梁青詞微服去買了幾枝杏花。
當年某人一直念叨著。可他到最后都沒能出宮給她買一枝。或許是因為太忙,又或許是因為他自知沒有立場去送這樣一枝嬌嫩的花。
這枝花被他放在城墻上。直到枯萎,都沒有人過來謝他。
昭明三十五年,梁青詞如他父皇一樣招募天下方士。廢黜已久的三清宮又住滿了人,燃起丹爐的煙。
方士問他何所求?
梁青詞說:「朕不求長生。朕想養一只靈怪。她生于城池,活潑可愛……」
方士們裂開了。
要養個這麼具體的「精怪」,屬實強人所難。
陛下不聽,喊他們廢物讓他們滾。
后來梁青詞聽一個和尚說,人生八苦,莫癡莫執。
梁青詞想,這八苦可沒有誰比朕還要體驗得深刻了,生、老、病、死、怨憎會、愛別離、五陰熾盛、求不得。
呵,愛別離,求不得。
梁青詞終于明白,為什麼這一次還會輪回。
他還是輸了。
這一次順風順水的人生,哪里是命運的饋贈,分明是譏諷。
算了吧。
梁青詞后知后覺地感到疲憊。這個天下又不是非他不可。
他登上了踏月樓。
這一次,不會再有一個姑娘拽住他。
二十、
輪回鏡外,我一邊哭一邊尖叫。
「別跳啊嗚嗚!」
司命堵住耳朵,「別叫了,別叫了!這不完事了嗎?」
我:「你們是魔鬼嗎?這麼對梁青詞?」
司命憤怒地投筆,「這你還不滿意。你說小小年紀死了娘可憐,好,我改了。你說勞碌八世了,黃世仁也不能這麼壓榨,我把人才給他送上門,還搞死了好幾個未來的敵人。這他還要什麼小餅干?」
「真是慣得他。」
我冷笑,「那你有本事別㞞。」
司命瞬間滑跪,「姑奶奶,別吧。
」
我曾經的感覺沒錯。不論是輪回時天地倒置的敷衍,還是天下只有大梁,都因為這根本不是一個真實的世界。
司命告訴我,很早以前他們仙界都是直接下凡歷劫的。
后來發現不對啊,這神仙歷劫,動不動弄得王朝變換戰亂頻仍。
還有更離譜的,深陷情劫的戀愛腦神仙。什麼「你死了,我殺盡天下祭你!」這渡劫的真的是神仙嗎?是凡間老百姓吧?
春天,地府剛累死累活送完一波投胎。來個神仙渡劫,哎嘿,割得比韭菜還快。
這還有完沒完了?!
仙界一尋思,這要不咱還是合伙造一個輪回鏡吧,盡可能地使世界真實。什麼花鳥走獸,名山大川全給安排上。
天道默許了。
我問司命:「那神仙不可以不渡劫嗎?」
司命說:「你們凡人有 kpi,有各種考核,神仙也一樣。誰都得道成仙,那不神仙通貨膨脹嗎?所以說,咱得定期考核清一批。」
考核不過的都墮魔了。天道直接咔嚓掉,拜拜了您嘞。
輪回鏡到底不比真實的世界,仙力越高的神仙,越難真正地融入。一旦天道評判本次破劫不合格,直接重開。
「我去,合著考核得六十分不算通過呢。」我目瞪口呆。
司命一臉唏噓,「是的呢,咱只有滿分通過和不通過兩個結局。」
為了提高渡劫成功率,仙界發起輪回互助活動。找神仙扮演神仙的劫難,對面是個真仙,這總真實又有代入感了吧?
尤其是情劫,找個同僚入境幫忙,怎麼狠怎麼來,虐到渡劫成功為止。
司命感慨:「自從咱們開了輪回鏡,雖然成了幾對,但更多都去西方遁入空門了。
」
破劫后,直接封心鎖愛。
我:……
我曬干了沉默,沉默也曬干了我。
「所以梁青詞九次不合格?」我掰扯回自己最關心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