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藍生的身子僵住了。
我頭抵著他胸膛,默默祈禱汪洋沒注意到這邊,沒注意到我。
前世,我被汪洋迷暈了腦子,與父母、師長為敵,害得父母慘死。
父母不在后,我發奮圖強用功讀書。
高考結束,我 675,汪洋 460。
填志愿時,我想報人大,但汪洋的成績只夠在本省上一所普通二本。
他說我在這個世上沒什麼靠得住的親人了,擔心我去別的學校受欺負沒人幫。
這段時間他吃不好睡不好,很想貼身保護我,很遺憾沒這個機會了。
我被他的言語觸動,放棄人大,跟他報了同一個學校。
他高興地當場跳了起來,發誓會一輩子對我好。
可是,說好一起考人大的研究生,他卻背著我報考了大學生村官。
發現被騙后,我跟他第一次爆發了激烈爭吵。
他跪在地上請求我的原諒,說從政是他的夢想,最希望得到的就是我的無條件支持。
我枯坐了三天三夜,最后放棄讀研,跟他回了老家發展。
工作第二年,他母親重病癱瘓,我辭了工作貼身照顧,直到他母親去世。
而我拿整個青春去愛、放棄一切去追隨的男人,卻在轉事業編成功那天,挽著一個富家千金的手說我配不上他,將我掃地出門。
我歇斯底里地問他,跟我早戀時為什麼不說我配不上他,填高考志愿時為什麼不說我配不上他。
他怎麼回答的呢?
「跟你戀愛,不過是看上了你英才班的名額,想把你拉下來頂上,可惜沒成功。」
「至于高考填志愿,畢業做什麼不都是你自己選擇的嗎,我有把刀架你脖子上逼你嗎?」
「當年我配不上你,就想方設法把你拉下來讓我配得上。可惜現在,是你配不上我了……」
后來我得知,他家房屋納入拆遷范圍,預估能分到近千萬補償款,害怕我占便宜。
十年的相依相守,換來的卻是他的狼心狗肺,我滿心苦澀。
他結婚前一天是我父母的忌日,我從墓園回來的路上被人捂住口鼻,丟下跨江大橋。
依稀聽見兇手說,雇主怕我鬧婚禮影響前途,只能悄悄把我解決掉。
婚禮、前途,這些詞直指的,不會有第二個人。
那一刻我好恨,恨當年的自己瞎了眼,在愛情和前途中一次又一次做出錯誤選擇。
萬萬沒想到,老天會把我送到命運的起點,給我再次選擇的機會……
3
十六七歲的少年身姿挺拔,像一顆茁壯成長的小白楊,完美地將我納入「保護」范圍。
我既忐忑又不安,甚至做好了被推開、直面汪洋的準備。
而江藍生沒有這麼做。
「他走了。」過了一會,江藍生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不好意思。」我后退一步,從他的懷抱中退開。
鼻尖似乎還縈繞著少年身上清冽好聞的香氣,我的臉不由得紅了紅。
「月月,還在嗎?」話筒里傳來我媽焦急的呼喚。
「剛有點事。」我看了眼時間,潦草回復,「媽,待會要上課了,我不跟你說了,你和爸爸照顧好自己。」
掛斷電話,我摸了摸口袋里的幾個硬幣,看向江藍生,
「江同學,能麻煩你幫我跟班主任請個假嗎?」
盡管我媽現在沒事,但我還是不放心,想親自回家一趟。
江藍生沉默了好幾秒,終于冷酷地點了下頭。
「謝謝。」我將手機還給他,轉身往校門口方向跑。
跟他錯身而過時,我小聲說了句「對不起」。
前世,我看不慣他高冷自負,對他態度極其惡劣。
甚至挨完罵看見他從教務處隔壁房間出來,就認定是他向學校揭發了我早戀的事情,邪火附身逮著他一通罵。
直到他的生命凋零在高考結束后那個夏天,我仍欠他一句對不起。
在校門口跟保安交涉時,我回頭看了一眼。
江藍生仍站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他身上有這個年紀的男孩身上特有的朝氣,站在那里就像剛升起來的太陽,冉冉動人、耀眼灼目。
然而,這個光芒加身的少年,卻突然死在高考結束后那個夏天。
我忽然就走了神。
如果他的生命沒有早早結束,又會走上怎樣的人生呢?
大概是前世的我,至死都羨慕不已的吧……
回到家,我不想驚擾父母,就悄悄躲在家附近。
直到看到他們都平安到家,才趕最后一班公交回學校。
車子啟動時,我眼角余光瞥到一個酷似江藍生的身影,可定睛去看時,卻什麼都沒看到。
晚上回宿舍,室友恭喜我躲過了下午數學課的隨堂測試,問我干嗎去了。
我沒法說太多,只告訴她有些私事處理。
她隨口提了句,說班長江藍生下午也不在。
我想起傍晚看到的那道身影,又覺得不可能。
江藍生這種日理萬機的五好學生,怎麼可能像我這麼閑,請假到處瞎晃悠呢。
熄燈后,我躺在上鋪,將這混亂的一天理了理。
重生是真的,站在高考這座獨木橋上也是真的。
可就算全力以赴,我離清華還有幾十分的差距。
好在我有決戰高考的勇氣和信念,還實打實摸過高考題,也為了考研在題海奮戰廝殺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