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緊了。」蕭行在我耳邊低聲道,「摔下去,我不會撈你。」
我沒嗆他,聽話地抓著馬鞍扶手不動。
蕭行明顯怔忪了一下,其后再沒有和我說話。
我們悄無聲息地出了京城,上了官道后一路疾馳。
我幾次想問他,這幾天京城發生的事。
但話到嘴邊又忍住了。
風極冷,我瑟縮了一下,蕭行忽然勒馬停下來,我不解地看著他。
他忽地將我抱起來,調轉了個方向坐著。
與他面對面。
我錯愕地看著他。
「抱緊了。」他蠻力讓我雙臂圈著他的腰,再用自己的大氅將我裹在了胸前,「不要亂動,否則將你丟下去。」
我想抬頭看他說這話時的表情,可什麼都看不見。
只因為溫暖,而昏昏欲睡。
14
我睡著了。
還做了一個夢,在夢中我見到了我爹。
我爹讓我放下,選個夫婿和和美美去過日子。
我告訴他,太子死了,是蕭行逼著忠勤伯動手的。
我爹說,現在的圣上雖非明君,可再換太子變數更大,對蕭行對我們家都不是好事。
對于我們而言,太子死了是一絕后患。
我說了很多,抱著他一直哭。
我爹問我后背的傷疼不疼?
我哽咽著道:「疼。我沒想到庭杖打在身上那麼疼。我躺在牢里的時候,老鼠聞著血腥,在我身上跳來跳去。」
「爹,我好害怕。」
我怎麼能不怕呢?我是我爹捧在手心里養大的。
天下事我都能紙上談兵,但苦頭我卻從未吃過。小時候繡花扎著手了,都要掉幾滴眼淚的。
可我的避風港去了,我只能忍著,代替他保護家人。
無論跪著做事還是站著做人,我要的結果就是大家都活著!
只有活著,一切才有可能。
重重的嘆氣聲在我頭頂響起,我像掉進冷水里,一個激靈清醒過來。
迎面就是蕭行的臉。
我在他胸前,只露著臉,離他極近,呼吸相纏。
他的五官清俊目光溫柔。
看著他,我的心漏跳了一拍,慌忙垂下眼簾。
馬停在路邊,他粗糲的手指小心翼翼帶走我臉頰的淚。
「夢見什麼了,哭得這麼委屈?」
我撇開眼睛看向別處,沒說話。
「和我說話,不是哄就是騙,一句真話都不告訴我?」蕭行掰過我的臉,語氣里透著不滿。
「我沒騙你。」我辯解道。
「那你就是一直在哄我?」
我沒法反駁。
「又不說話?」蕭行等了一會兒,磨著牙道,「不說就不說。云屏卿,你就是沒有心!」
他將我塞進大氅里,策馬繼續走路。
我坐不穩,不得不抱緊他。
蕭行第二天就給我尋了馬車,讓他的四個屬下陪著我趕路。
他走前丟了一句:「你想清楚自己錯在哪里,再來找我!」
我知道我錯在哪里,但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到了漠北,我娘和嬸娘她們抱著我哭了通。
沐浴的時候,我娘看著我后背的疤,一面哭一面罵我爹,又覺得不解氣,便又開始罵我。
我握著我娘的手,「都過去了,往后我們就在漠北好好生活。」
我娘瞪我,「你心思那麼多,娘不信你會好好生活。」
我娘說蕭行不娶我,她重新給我尋婆家,只有成親了,我才會安分守己。
我由著她去折騰。
傷好后我去了學堂。
太子之死最后的處理我聽到了。忠勤伯當天晚上就放了一把火,火勢之大,太子抬出來的時候,已是焦灰了,驗尸沒得到線索。
京城抓我的皇榜張貼出來,說我是亂臣賊子,見者可就地格殺。
朝廷的兵從漠北退了回去,圣上知道蕭行沒死,蕭行也上書解釋了情況,說他身體暫時未愈,待康復后再去京城。
圣上沒說好,也沒說不好。
如今的蕭行已不是他想殺就殺,想見就敢見的了。
喬敏亦來找我,問我馬市還開不開。
「不開了,但生意卻可以繼續做。」我和喬敏亦道,「這邊的面和糧極好,可以走貨。」
漠北的百姓都知道我是云屏卿。
他們不在乎我的身份,但不再喊我將軍夫人,而是改口喊我大小姐。
大小姐的婚事,在我娘和嬸娘們的努力下,成了漠北人人操心的大事。
許多年輕的男子在我學堂外等我。
我有空時便多聊幾句,不得閑便約下次。
但也奇怪,這些人無一例外,相約的時間都沒有赴約。
多了幾次,我都要懷疑自己的容貌,是不是真的像蕭行說的那樣丑,令人憎惡。
喬敏亦紅著臉道:「大小姐要是丑,那天下就沒有漂亮的女子了。」
我哭笑不得。
「明日有新戲,大小姐可想去聽?」他問我。
「行啊。」
但第二天我去了戲院,喬敏亦居然也爽約了。
過了幾日都不見他,倒是我身邊,竟除了夫子外,一個男子都沒有了。
「喬敏亦。」我路過酒肆時,看見了他,「你這幾日去哪里了?」
卻不料,喬敏亦看到我,臉色大變,掉頭就順著巷子跑了。
那樣子,仿佛我是索命的鬼。
「跑什麼?」我實在是不明白,專門去他家找他。
他躲在門后不敢出來,只道:「想想您錯在哪里,該,該道歉的人或者事,您,您要勇敢面對!」
道歉?我正要問,喬敏亦露出半張臉,左右四顧,丟了兩句話就閉門不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