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早勸你行事莫太浪蕩,你怎不知是你醉臥玉春樓時被撞見的?」
他面色不變,正垂眸喝著茶,當然沒發現他此話一出,我把玩著劍的手僵了一瞬。
隨即恢復如常,我淡淡應答,「或許,看來我今后要更小心謹慎的才好。」
談笑間,我的長發偏到一邊,今日穿的便裝領口低矮,露出一截雪白后頸。
上面見不得人的東西就這樣暴露了出來,而我渾然不覺,神情專注地盯著許則深院里的春櫻,思索著。
后頸忽的覆上一瓣溫熱,我被激得跳開,竟是他的不知何時靠了過來,正埋首在后。
許則深不知何時來到我身邊,眸色沉沉,聲音低啞不辨喜怒。
「明明也是女子,你竟真做得出浪蕩到底的勾當。」
「就算如此,也與你無關。」
我警覺起來,手探過去摸了摸那塊肌膚,隨即用長發遮擋,不用想也知是小狼崽子的惡作劇。
但我并未因此惱怒,令我不悅的,是剛剛許則深的逾矩。
「許則深,你是個很好的盟友,我沈翎能有今日,承蒙了你的恩。」
「盟友……」
他笑了笑,「說來,上回你在承天寺背后養情人一事,我還未提過。」
「這事沒什麼好提的。」
「怎麼就沒什麼?」
霎那,許則深按住了我的肩,把我死死摁在墻上。他原是武職,是為與我合作才去做的那中書令,而此時我竟被他制得動彈不得。
「沈翎,」他頭一次沒叫我的字,叫了我全名,「別以為我不知道,他是什麼人。」
「厲國有名的將門之后,年少成名的天生英才,在與你的那一戰中被你欺上瞞下養在了自己身邊,蕭柏。
」
事已至此,我被他揭穿,內心竟無半分波瀾,「你清楚至此,還有什麼可問的呢?」
整個京城你都了如指掌,我心道,就算你要害我,我也毫無還手之力吧。
「沈翎,這是條歪路,」許則深松開了我,像精疲力盡一般,給我下了最后通牒,「蕭柏必須死。」
「不死當如何?」我不卑不亢,迎上他的視線。
「他不死,死的就是你,沈翎。」
…
「女將軍近日走神的頻率,也太多了些。」
屋內燃著香薰,霧氣繚繞,映托著燭光也變得模糊起來,我按了按眉心,才發覺筆下墨跡暈染出了一片。
蕭柏就睡在我的膝上,不知何時悠悠轉醒,神色平靜地看著我。
「是厭倦我了麼?」
筆下抄的是一首詩,寫過無數次的字跡,停留在「青青子衿」的「衿」處,多了一塊丑陋的墨跡。
這是謝衿曾教與我的詩,我忙撤下紙,揉作一團扔進紙簍,垂眸與蕭柏視線相撞時,才驚覺自己已經許久未想起謝衿了。
而每日睡前抄詩念他的習慣,儼然只是一種習慣。
「女將軍是不敢答,還是默認了?」
蕭柏撐著身子起身,霸道地扣住我的腰,整個人被圈進他懷里,還覺不夠,下巴也擱上了我的肩。
他的吐息近在耳邊,我回了神,「我有何不敢?」
「那還真是厭我了。」
「怎麼,你還想尋死覓活?」
「不敢,」他笑聲淡淡,「能靠這張臉得女將軍幾分垂憐,本該足夠,可我有些貪心了。」
聞言,我側頭,鼻尖碰觸到蕭柏的臉,他正垂眸一眨不眨地盯著我,笑意消失不見。
他眼形偏長,看誰都透著漫不經心,此時也半瞇著,卻找不出半分散漫。
這種專注讓我感到無所適從,下意識攥籠了手指,又被他一把扣住,手指從指縫中穿進去,十指相扣,好像心跳都連在了一起。
「蕭柏。」我的聲音沒來由地帶了慍怒。
「嗯。」
他應著,沒松手,反而將我們交握的手抬起來,低頭啄吻我的手背,溢出一聲輕笑。
「緊張什麼?女將軍,玩笑而已。」
心底松了一口氣,我諷刺道,「以前沒見你這麼愛說笑。」
「是啊。」
蕭柏少見地沒反駁,卻沉聲問了一句。
「可女將軍,你在怕什麼呢?」
九
六月初七,天子生辰,各國朝拜,百官俯首,全城張燈結彩,共慶龍誕。
為赴宮宴,我特意換了一身華服,衣物繁瑣復雜,蕭柏看不下去,走過來替我穿衣。
「女將軍怎麼連個衣服都穿不好?」
他從身后替我系上腰帶,這是個虛虛抱著的姿勢,溫熱的呼吸灑在頰邊,我瞇了瞇眼,索性往后靠近他懷里。
「這衣服太金貴,我一出身粗鄙的鄉野村婦,自然笨手笨腳。」
「出身有何重要的?我蕭家三代榮華,鮮花著錦,烈火烹油,我還不是心甘情愿地在伺候女將軍?」
蕭柏頭一次提起自己的家族,語氣卻不甚在意,仿佛這樣厚重的榮譽對他來說無足輕重,習以為常。
也對,錦衣玉食,天生英才的蕭家公子,本就該活在無盡榮華里而不自知。
「蕭柏。」
我忽的喚他,眼睫微不可察地顫了顫,「被我擄回來,你可有怨?」
話一出口我就后悔了,堂堂厲國大將軍,年少有為卻不能戰死沙場以示忠烈,被敵國魔頭擄回去伺候女人,怎麼能不怨?
但蕭柏一聲笑打斷了我的思索。
「怨啊,女將軍這樣不近人情,蠻橫地改寫了我的人生,但我也知道,沒有人會一直一帆風順。」
「我等了快二十年,等來了這麼一個急轉直下的轉折點,而女將軍就站在那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