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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有趣,將信收了起來。
想著哪天衣錦還鄉,一定把這封信當眾朗誦一遍。
商鋪的生意很忙,我每天都在配貨、聯系客戶、進行售后服務。
晚上就住在一墻之隔租來的民房里。
公司創業初期,楚達不常來,這個商鋪反倒像是他找來安頓我們這些員工的。
直到后來一切步入正軌,我才能常見到他。
彼時已經是冬季了。
一年十個月的「夏天」,冬季大概是這個南方城市最清爽的時候。
商鋪的生意也越來越忙。
又是一天忙碌,算完賬收攤兒,我是最后一個離開的。
穿過路燈昏暗的街道,腦子里還在想工作的事,遠遠地,聽到遠處角落有男女談笑的聲音。
大概是在此約會的情人吧。
正想匆匆地離開,突然覺得那男人身影有些熟悉。
我停住腳步,又看了一眼。
是楚達。
離得有些遠,我聽不清他們說了什麼。
但還是看得出兩人之間氣氛曖昧,相談甚歡。
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在心底升騰。
我突然有些莫名的火氣。
我為了他的小生意盡心盡力,他卻在這兒跟別的女人風花雪月,好不快活。
可誰叫他是老板呢。
我恢復了平靜。
等那女人離開后,我才街角的陰影中走出來。
看見我,楚達也沒驚訝,眉頭一挑:「喲,下班了?」
我不冷不淡地「嗯」了一聲,繞歸他就要回去。
他追上來:「怎麼了?」
我沒回頭:「沒怎麼。」
他「嘖」了一聲:「有心事?」
「沒有。」
他沒有繼續問,而是陪我走了一段距離。
昏暗的長街安靜,只能聽到彼此的腳步聲和清淺的呼吸。
最終,我還是沒忍住。
「剛剛那個人,是……」
還沒問完,楚達就笑了。
創業半年,他早就不是那個流里流氣的樣子,不管穿衣還是氣質,日后爾雅有禮的成熟模樣已初見雛形。
可這一刻,他又重拾了輕佻戲謔的模樣。
「你吃醋了?」
我呼吸一滯。
連忙否認:「沒有。」
他若有所思地「噢」了一聲。
「那就是吃醋了。」
「……」
他忽然停住腳步,我回頭去看。
抬眸的瞬間,微涼指尖觸碰我的面前,輕輕地捏了一下。
他彎下腰,呼吸近在咫尺。
「放心,她只是一個客戶……」
我下意識往后退。
他卻傾身逼近。
「現在哥哥心里,只有你一個人。」
我腦袋「轟」的一聲就炸了。
「你,你在告白嗎?」
「不然呢?」
我繼續往后退,卻被他一把攬住后腰,整個身子向前貼近。
彼此呼吸都重了幾分。
「路珂。」他壓低的嗓音沙啞。
「嗯?」
「讓你當老板娘好不好?」
我把頭埋進他懷里,鼻端都是他身上夾雜著淡淡的煙草味的熟悉氣息。
大腦空白一片,隨之而來是與他相處的種種。
一股強烈的感情再也壓抑不住。
「好……」我小聲回應。
「路珂。」他又叫我,「十八歲生日過了嗎?」
我抬頭,有些疑惑:「嗯,怎麼……」
吻落下得又急又兇,剩下的話被吞進口中。
我腳底發軟,盡力扶著他,掌心下是曾令我畏懼的文身,此刻似乎變成了一只小獸,顯得無比可愛。
有力的手臂幾乎將我托舉起來,他貼近我耳側,呼吸灼熱:「叫哥哥。」
我聲線破碎:「哥、哥……」
他用力把我抱了起來,發狠似的吻我。
「哥哥送你回家。」
15
那年春節,大概是我這輩子過得最好的一個年。
不管是楚達的商鋪,還是與人合伙的公司,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發展。
春節聚餐,眾人暢想來年的美好,暢談未來的希冀,推杯換盞,好不熱鬧。
而我也在那年的漫天煙火中,與楚達十指相扣。
我知道未來不會一帆風順,但不管發生什麼,我都不會離開。
故事的轉折,總是那樣猝不及防。
年后開工,楚達的公司頻頻出現問題。
資金、技術、競爭對手,每一方面的問題都在折磨眾人的神經。
終于,在數月虧損后,有人選擇了離開。
像百里之堤打開一個缺口,洪水傾瀉,團隊開始潰散。
我目睹著楚達站在陽臺整夜整夜地抽煙,卻無能為力。
那一刻,我多希望自己擁有幫到他的能力。
可商鋪無法放棄,那是我們最后的退路。
失敗的宣告,發生在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日子。
那天下起了大雨。
楚達抽了整整五包煙。
我見過他的囂張狂拽、他的溫柔有禮,卻第一次在這個男人身上,看到他的頹廢失意。
可我什麼也做不了。
只能安安靜靜地陪在他身邊。
窗外大雨越來越大,喧囂雨聲中,他忽然開口,聲音很輕地問:
「你后悔嗎?」
我偏頭看向他,幾乎以為自己聽錯。
那一刻,時光似乎驟然回溯。
一年前下著小雨的火車站,他坐在我身邊,輕聲問我:「你害怕嗎?」
那時的雨滴吹進如今南方的風里,我再起抬起手,輕輕覆上他的手背,語氣堅定,一字一頓。
「不后悔。」
16
我們度過了一段艱難的日子。
資金都用來維持商鋪運轉,為了省錢辭去員工,楚達跟我沒日沒夜地忙活。
他消沉了,卻沒有放棄。
我總鼓勵他,等攢夠了錢,我們還能再創業。
可意外發生得猝不及防。
我在送貨途中發生了車禍。
楚達把我送到醫院時整個人都在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