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
眼睜睜看他摔進湖里,我往下望,很奇怪,他慌得不正常,拼命掙扎,眼神都渙散了,嘴里重復喃喃著什麼。猶豫了一下,我跳了下去。
當我下水,游到他身邊,我終于聽見他說什麼。
很奇怪,他一直重復著五個字:誰來救救我。
「我不是在這兒嗎!」
我一把抓住風淮,他懵然間下意識回握住我的手。
湖水冰涼,我將他拉向我,半抱半拖地扯著他游向岸邊。而風淮在一愣過后,倏然用一種很難形容的眼神直望向我。
怎麼說呢,若我對自己高看一些,就那一眼,我就能相信他愛上我了。
我一驚,很快回過神來。好在湖水不深,雖然我被涼水激得小腿抽筋,但好歹上了岸。
湖水嗆得我嗓子疼、胃也涼,我伏在岸邊干嘔幾下。
「你沒事兒吧?」
我抬頭,只見風淮神色怔怔看著一個地方。
我順著他的目光望去,瞧見那盞在水里沉沉浮浮、早熄滅了的兔子燈。
「……你喜歡啊?」
從先前的恍惚狀態中脫離出來,風淮濕漉漉瞪我一眼。
他的轉變沒由來,我很摸不著頭腦,可我又不方便問。
于是我望一眼已然沉沒的兔子燈:「你若喜歡,我再給你買一盞就是了。」
風淮咬牙,移開目光,一字一頓:「不喜歡。」
我有些尷尬。
很快想起他落水時的模樣,我又問:「你怕水嗎?」
他語氣冷硬:「不怕?」
這情緒是不是不太對啊?
我察覺到異常,小心翼翼開口:「你生氣了?」
他語氣愈發地沉:「沒生氣。」
我沉默下來。
嘴里說不喜歡,眼睛卻黏在燈上,嘴里說不生氣,情緒卻不對勁。我不曉得該信還是不該信,該順著他說還是不順著。
這會兒,我忽然發現,丈夫也不是那麼好當的。
7.
我們滿身狼狽地回到公主府。
「快擦擦吧,別著涼了。」我給他遞去一塊布巾。
風淮接過:「你怎麼不擦?」
「我?我今個兒打了一下午馬球挺熱的,正好現在涼快涼快!」
我笑了兩聲,沒告訴他是因為我只找到一塊布巾。
這公主府里的下人就兩三個,還都在忙活,為我們燒水備浴。我懶得去問,也很理解他,因為我府里的人也極少,畢竟我們這身份,身邊人多了實在危險。
在等下人準備熱水的時候,我聽見風淮嘟囔。
「逞什麼英雄。」他擦著頭發,「扶姑娘扶得準,扶我就來不及。」
可惜我正擰衣角,沒聽清他的話:「你說什麼?」
風淮頓了頓:「沒什麼。」
我倒是想起來一件事兒。
我左右望了望,確定沒人才問:「你本可以避開人群推搡,不落水的吧?」
「我避不開。」
我皺了皺眉。
「你不打馬球,是不是也是這麼個原因?」我繼續猜,壓低聲音湊近他,「你怕它們壞了你『弱柳扶風』的表象?」
他站定腳步,直直望著我。
「我生來便體弱,不能打馬球。」
我「哦」一聲,一下子明白了,為什麼他能披著病美人的殼子一裝十幾年,無人懷疑。
真入戲啊。
從某種角度來說,我應該向他學習。
8.
是我猜錯了嗎?
風淮這身子好像是真弱,不過摔進水里,當夜就染了風寒,臥榻不起。而且,風淮昏迷時一直皺著眉頭,嘴里不住喃喃著:救命,水,誰來救救我。
他真怕水啊?
我看一眼床榻上風淮慘白的臉,伸手去探了一下他的額頭,嘶,燙手。
「再這麼燒下去,腦子該燒傻了吧?」
我有些擔心。
說起來,我家里有張方子,專治高熱不退,那還是我小時候生病,爹爹特意為我求來的。
正巧,我也有些想家了。
9.
翌日,我回到侯府。
剛一進門,就看見我爹迎上來。
他滿臉擔憂:「星兒,你和九公主,洞房之夜,你們……」
我們家講話從來都是直來直去,看見我爹這為我操心又不知從何問起、憋出一臉褶子的模樣,我也不忍心再為難他糾結措辭。
于是我斟酌著開口:「爹,你放心,九公主喜歡女的。」
我爹:「嘶……」
我身后的兩個姐姐:「嘶……」
我回頭,一愣:「大姐、二姐,你們怎麼也在啊?」
兩個姐姐對視一眼,又望向我,異口同聲道:「擔心你。」
「沒什麼好擔心的。」我擺擺手,「今日我回來,是想問問,當初我生病,爹爹為我請來的方子在哪兒。九公主昨日落水,如今病得不輕。」
我爹和兩個姐姐聞言,又同時倒吸一口涼氣。
我被他們「嘶」得腦仁發疼,幾乎以為我們平遠侯府轉行改養蛇了。
原想回家吃頓飯,但現在看來,我覺得還是同爹爹姐姐們報完平安、拿了方子就趕緊走吧。再晚幾步,真要被問出些什麼,那麻煩可就大了。
于是我風風火火回來,沒一會兒,揣著方子和府里大夫照著方子抓的藥,風風火火又要走。爹爹送我到門口,滿臉的欲言又止。
我佯裝未覺,道了別就要溜,不承想爹爹抓住我的手。
我爹有些猶豫:「星兒,你說九公主,她,唉……那你,你也喜歡……女子?」
我憋得慌,又不能照實說,半晌才梗著脖子點頭。
我胡亂糊弄道:「反正,我同他歪打正著,爹您往后別擔心了。
」
爹爹嘆出口氣,怔了好一會兒。
「也好,也好……總之,你能平平安安就好。」
我一愣,便看見爹爹眼眶泛紅來拍我的頭:「想當年,也是我糊涂,為了有人承襲侯府……我的星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