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她低聲在杜氏面前說了些什麼,我瞧著杜貴人臉色不太好。
「怎麼了?」
她搖搖頭,福身行禮告退。
「皇后娘娘不會真的以為,柳嬪就這麼輕而易舉地放過杜貴人吧?」
婉貴妃的聲音從身后傳來,我回頭看著她,這張臉如今越發美艷動人,艷絕六宮。
也還是,一如既往的令人生厭。
我并不理會她,轉身踏著夜色而去。
29.
初春時節,積雪融化。
春寒料峭,檐下雪水融化了滴答作響,我正立在窗前習著字。
「昭華呢?」
「公主隨著太子殿下去上書房了。」
昭華如今越發頑皮,時常眨眼就沒了人影,偏偏幾個哥哥又寵她得緊,若是她能有云樂半分沉穩就好了。
「母后,您救救母妃吧!」
就在此時,云樂哭著沖進了長樂宮,跪在我面前,我急忙放下手里的筆,將她扶起來。
「出什麼事了?起來慢慢說……」
「是柳娘娘,她向父皇告發母妃與人私通……」
「什麼!」
我震驚無比,來不及多想便匆匆朝養心殿而去。
養心殿內,杜貴人跪在地上,身子挺得筆直,不知為何婉貴妃也在殿內。
我朝葉修遠行禮問安,他此刻已是氣得臉色發白,而柳嬪已經近乎瘋魔,雙目猩紅,一字一句地說著杜氏的種種罪行。
「那日臣妾親眼所見,杜貴人與一男子在假山后私會,兩人緊緊抱在一起……」
自始至終,杜貴人都淡笑著不置一詞,葉修遠下令讓人去咸福宮搜宮,果然搜出了許多書信、物件。
字字句句,皆訴盡相思。
葉修遠起身走近她,將那些書信狠狠扔在她臉上,紙張劃傷她的眉角,滲出絲絲血來。
「你可還有何要辯解的?那男子是誰?」
杜氏搖搖頭,怎麼也不肯開口。葉修遠一腳踹在她胸口上,她身子依舊跪得筆直,竟硬生生挨下這一腳。
「拉下去,貶為庶人,打入冷宮。」
「皇上……」
我欲求情,不料杜貴人卻拉住我的衣袖,笑著朝我搖搖頭。待葉修遠走后,婉貴妃同柳嬪也跟著走了,偌大的養心殿,此刻就剩我與她二人。
「為何要這麼傻?」
「皇上沒有遷怒我的母家,已是看在太后的分上了,娘娘就不用再為了我去惹惱皇上了。如今這個結果我已經很滿足了,唯愿娘娘看在素日情分上,幫我照顧好云樂……」
她重重地朝我磕了三個頭,我閉眼,淚順著臉頰滑落,任由宮人將她拖走。
30.
杜氏在冷宮自盡了。
德妃前來告知我此事,聞言我跌坐在凳子上。雙手緊握成拳,緩緩吐出幾個字。
「幾時的事?」
德妃急忙扶我坐直,說是昨晚寅時,服毒自盡。
她拿出一封書信交于我,上面落款:皇后娘娘親啟。
是杜氏的字。
我緩緩接過,手不停顫抖著。我揮手稟退左右,然后撕開了信封。
短短的幾頁紙,就寫盡了她的一生。
我將信燃盡,與她過往歲月的煎熬與悲歡,一同化為灰燼。
夜色深沉,我立在咸福宮外,望著從前熱鬧非凡的宮殿,如今儼然成為一座冷宮。
云樂被太后接去了壽康宮,如此也好,有太后照拂,婉貴妃她們也不敢多言。
在杜氏十六歲時,她進宮給太后請安,碰巧葉修遠也在。就因她眉眼與已故的林氏有幾分相似,葉修遠便費盡心思向先皇要了她。
彼時她已有心愛之人,兩人早已私訂終身。
奈何,她再執拗也拗不過圣旨。她的肩上擔著的是杜府滿門的性命,于是她帶著怨恨嫁給了葉修遠。
她深知自己既入了宮,就不該再存著那些心思,但她還是按捺不住自己的情意,一直與那男子保持著聯系。
東窗事發時,她怎麼也不肯說出他的身份,她寧愿死,也不愿意將他供出來。
她這一生,就因為葉修遠的一己私欲,而至終生遺憾。所以她恨他,葉修遠越是寵愛誰,她越是加害誰,她也要讓他嘗嘗痛失所愛的滋味。
這后宮中多少女子又何嘗不是因此而被困終生呢?
31.
原以為這件事,在杜氏死后就能得以平息。
不料婉貴妃變本加厲,竟在葉修遠面前吹起了枕頭風,妄言云樂并非皇帝親生骨肉。
我聞言氣急,丟下手里的筆就朝長春宮而去。
婉貴妃見了我來,倒也不急,慢悠悠地朝我福身行禮,我上前一步,一掌扇在她精致的臉蛋上。
她捂著臉,輕蔑地笑道:
「皇后娘娘好高的氣焰,不知情的還以為那賤種是皇后娘娘生的呢!」
我一腳將她踹倒在地,她捂著肚子,臉色蒼白,似乎十分痛苦。
而就在此刻,長春宮的宮人皆大喊著將她圍住。我皺著眉聽著她們的喊叫聲,終于聽出了一絲端倪:婉貴妃有孕了。
剛剛被我踹的那一腳,顯然踹出了問題。我瞧見葉修遠匆匆趕來,滿臉擔憂;他彎腰跪在地上將她抱在懷里,一遍遍喚著她的名字。
而婉貴妃依舊昏迷不醒,葉修遠轉過頭惡狠狠地看向我,我事先并不知曉她有孕在身,否則我也不會氣急而踹了她一腳。
他起身,猛地一巴掌扇在我的臉上,我耳朵嗡嗡作響,皺眉看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