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漆黑,太陽高升,地上的雪倒飄回天上。
褚郁守在我身邊,哪里都不去。
我知道這是渡劫失敗的征兆。
大概率,褚郁會死在這里。
褚郁捏著我的下巴吻我,不許我閉上眼睛,他一遍遍病態地說:「看著我,杳杳。
「看著我。
「求求你,看著我。」
窗外的世界開始崩塌,我們在一方小榻上抵死纏綿。
「你會死的。」我說。
褚郁笑了,「那你再也不會忘記我,是不是?」
沒有人比他更了解,遺憾的魔力。
能把愛變成恨再變成執念,能把短暫變成看不到盡頭的永恒。
我竟然不忍心再說些什麼刺激他。
此時此刻,我什麼都不必做。
只需等待他被宣判渡劫失敗。
這是他自己選的路,怨不得人。
可是,可是……
突然,褚郁的表情呆滯住,緩緩看向自己的胸口。
我的手穿過了他的心臟。
血順著我的手往下濺在我的臉上。
我說:「褚郁,別這樣。」
世界像琉璃一樣徹底破碎。
十九司命看著奄奄一息的褚郁和面色蒼白的我,大為震撼。
我癱在她身上,「別問我,我也不知道。」
我最終還是舍不得褚郁。
他是我在輪回境外與職責無關時的第一次心動。
我干了這麼多年,知道非天道判定下的意外死亡會導致輪回境重啟。
雖然,我需要付出點代價。
我一邊捅穿褚郁的心臟,一邊吐血,「我們馬上就可以再見。」
下一次輪回,我們還能有新的開始。
沒想到,天道直接判定褚郁通關了。
這讓我的真情流露顯得很傻逼。
不等褚郁蘇醒,我火速接下了下一個仙君的情劫任務,順帶療傷。
褚郁執劍殺進來時,我正倚在少年將軍的肩上軟聲喚「梁哥哥」。
劍光一閃。
我慌忙阻止。
好家伙,但凡晚一秒,梁哥哥就真涼了。
褚郁:「這位公子,你難道沒有自己的妻子嗎?為什麼要勾引別人的妻子。」
小將軍大震撼,「杳杳,你不是說自己未婚嗎?」
褚郁大度地笑了笑,「沒關系,你可以加入我們的大家庭。」
「大家庭?還有別人?」小將軍連滾帶爬連夜扛著馬跑路。
這是我見過渡得最輕易的情劫。
小將軍經此一役,看破紅塵,頓悟談情說愛哪有建功立業香,一把子渡劫成功了。
出境后,他感激至極,連連向褚郁仙君道謝。
褚郁淡然道:「沒關系,因為自己淋過狂風暴雨,所以為您撐把傘罷了。」
狂風暴雨·我:……
二十褚郁將本命劍化成鎖鏈,將我捆著扛回了九重天他的洞府。
「你舍不得我。」他露出胸口處我手指穿過的疤痕,得意地提醒我,那一刻我跟他說了多少情話。
我一邊殺他,一邊說愛他,舍不得他。
我拒絕回憶:「全是工作,沒有感情。承蒙錯愛,就此緣盡。」
褚郁冷下臉,「緣盡?你做夢都別想擺脫我。」
他湊近了我,「你想起來我是誰了,對不對?」
確實。
在輪回境內,褚郁執著地問我那個故人叫什麼名字時,我就發現了不對。
我沉入自己的識海找了很久,終于從記憶碎片里扒拉出個人來。
很多年前,當我還是一只弱小的狐妖時,我曾救下一個書生。
他靠在窗邊靜靜地看書。
我從外面竄進來,他便起身給我梳理毛發。
擼狐技術很不錯。
我曾壞心眼地在他面前化形,招招搖搖地柔聲喚他教我怎麼做人。
俊秀的青年從耳朵紅到脖頸,他驚得連連后退,閉著眼睛喊:「變回去!」
他曾念過「美人何杳杳,長夜獨漫漫」,然后像是不經意般回眸問我:「你既有人身,那,那你叫什麼名字?」
天生地養的小狐貍一心只想著成仙,叫什麼又有什麼要緊。
按我對自己的了解,我大概率只是舔了舔爪子沒有答復。
后來,他好像是對我動了心。
命如蜉蝣的凡人和求仙問道的狐妖,怎麼可能有好下場。
我及時抽身。
修行無歲月,我很快忘記了這一段小小的插曲。
待到飛升成仙被問起名姓,我才恍惚想起一個故人,隨便掰扯了個名字。
緣,真尼瑪妙不可言。
難不成正因為我欠他一段情,待他飛升就報復了我千年?
二十一不懂就問。
我兇巴巴,「這千年,你是不是故意勾引我,報復我?」
褚郁說,勾引是真,報復是假。
根據犯罪嫌疑人褚郁的口供,他從飛升重遇我的那時就開始包裝自己。
高嶺之花是假,修無情道也是假。
對萬物無心無情還能飛升,建議直接篡位天道。
他頂著張高冷的皮,屢屢「一不小心」對我破例,甚至偶爾還和我斗幾句嘴,制造「唯你是特殊」的反差,把我蠱得五迷三道。
但待我軟聲問他心意,他又故作不知,裝得冰清玉潔。
好哇,難怪仙界其他仙子總說他婊里婊氣,勸我褚郁不值得。
哈哈,他這套路我在考核其他仙人的情劫時用到爛,結果輪到自己,也一頭栽了進去。
我羞憤欲死。
褚郁振振有詞,「不成為最難摘的花,你怎麼會在我身上堅持這麼久?」
那確實。
自飛升之日被選為惑妖后,我就成了輪回境情天孽海里的浪里白條,極其擅長把仙君變成前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