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邊疆雖遠,但京城永遠在這里。」
李懋漆黑的雙目古井無波,他與我對視良久,沉默揮退我。
三日后他同意了長樂的請求,賜婚趙小公子。
這次輪到林皇后以淚洗面了,她要送自己的女兒遠嫁。
長樂得嘗所愿,后知后覺的意識到自己要離開父親母親,去一個完全不熟悉的地方,又是動不動就膩在林皇后身邊哭泣。
淑妃和德妃知道這件事背后有我的推動,淑妃惱怒的于深夜到我宮里罵我,「你是不是腦子不清楚了?別人一家的事你去指手畫腳,好了,跟你有什麼關系,壞了,第一個找的就是你,將來長樂要是在邊疆出了什麼意外,李懋肯定第一個怪的就是你!」
德妃白了臉色,顫顫巍巍的拽著我的衣袖,「她才……你不要嚇我了,宮里就剩下我們幾人,你不要再丟下我,我害怕。」
我安撫著惶惶不安的德妃,自覺此舉確實不妥,「我也不知我是怎麼了,現下這麼敏感的時候還要去摻和這件事,我真是做錯了吧。」
我還沒說出口的是,趙小公子也不是那樣讓人放心的人,沒有像那個人一樣堅定的執著的心。
淑妃又對我數落了一番,最后也是嘆息,轉過臉看著窗外的夜色,「也罷,人這一生怎麼可能一點錯都不犯呢,那就不是人了。」
籌備一年后長樂大婚,皇上的掌上明珠成婚,十里紅妝蜿蜒出皇城,精心裝點過的街道喜慶熱烈,隊首走進了新建的公主府,隊尾還在皇城內。
林皇后抹著淚牽著長樂的手不愿放,李懋站在旁邊久久的看著一身喜服的長樂。
由容澤送喜轎,他開心的一路上笑嘻嘻的跟祝賀的百姓拱手示意,直到到了公主府門前,他下馬將長樂扶出來交給趙小公子,待手里空了后忽然怔住,大聲開口,「姐!」
走出去的長樂回頭,紅妝嬌媚,美麗燦爛,容澤揉了揉眼睛,綻開大大的笑容用力朝她擺手。
送走了長樂,宮里處處是喜慶,帝后卻有些悵然,李懋又一次向我詢問長樂出嫁陪嫁事宜時驟然停住話頭,低聲問,「早晨出宮時她不知道有沒有吃東西,公主出嫁儀式繁瑣,宮里的女官們不會慣著她。」
我恭謹的回話,「早晨我已經吩咐人伺候公主吃過方便下咽的東西。」
李懋仿佛沒有聽到我說話,他喚來身邊的貼身內侍,「你去公主府,跟那里的女官說,不必太過較真規矩,若是餓了給她吃東西休息。」
內侍應是,李懋又添了一句,「你親自去。」
長樂與趙小公子婚后一年蜜里調油,我擔心的事沒有發生,見他們恩愛,林皇后有了想把他們留在京里的想法。
進宮看望父母的長樂阻止了林皇后,「兒臣不愿夫妻離心。」
一年后,縱使千般不舍,長樂還是跟隨趙小公子啟程前往邊疆,再次看見趙小公子是他進宮拜別帝后,他比我上一次見他成熟穩重了一些,再不是那個手足無措跟我說會盡力的少年。
我們站在宮里的高樓目送長樂和趙小公子離開,車隊走的遠遠的看不清了,李懋和林皇后都沒有離開。
德妃身子一直虛弱,樓高風大,她攏著外套發抖,努力平穩呼吸壓抑咳嗽,誰也不敢在帝后難過的時候擾了他們。
那天回去后德妃發熱不退,幸好她有自己的醫女,這樣的事情沒有傳出去,在長樂離宮之際最好不要多生是非惹了他們心煩。
德妃一直沒有好起來,為寬解德妃,我常常帶著安兒去看她。
在德妃宮里,醫女也給安兒診治,需要什麼藥材便從德妃的藥方子里取,偷偷配制了熬給安兒吃。
德妃也在吃藥,但是她還是日漸虛弱,半年后她連床都起不來了,她心中煎熬,日復一日都被罪惡折磨。
這樣天真單純的人心里擔不起害了安兒和薛貴妃的罪,雖然從不是這樣。
德妃毫無求生之意,醫女也無法。
一個午后她的臉突然有了血色,起身跟我一起賞花,「好暖的陽光,我爹給我帶的豬肉脯早早的吃完了,不然今天可以拿來配茶。」
「小云,以前我在家中,總是看著爹娘打情罵俏的,我那個時候就覺得我也要嫁喜歡的人,就算我吃的胖胖的也沒關系,他也胖胖的,我們再生一群胖胖的孩子。」
「我沒有阿稚那麼堅強,沒有你這麼穩重,沒有薔姐姐那麼聰明,我哪里都很普通,所以我也沒有你們那麼寬的眼界,我很沒出息的,只想普普通通的嫁人,普普通通的在家相夫教子,多的我也做不了。」
「我所求不多,怎麼就那麼難啊。」
德妃困頓的枕在我膝上,聲音輕下去,「我膽小又怕事,蟲子都不敢踩死,我怎麼就做了這麼壞的事,可能用死才能賠罪了……。」
「我好想我爹娘……,小云……你幫我告訴他們……不要傷心……。」
在遠處拍皮球的安兒跑過來,抓著德妃的袖子,「德德,德德。
」
德妃笑了,慢慢閉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