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齊王因結黨營私,被景帝罷黜為庶人。
周承翊開始走出竹林,有時十天半月也不曾回來。
為了照顧我,他不知從何處尋了個婢子,為我和鳴兒洗衣做飯。
他很放心,因為竹林里,有他安排下的暗衛。
但我不安心,因為他偶爾回來,我發現那個眉眼伶俐年輕漂亮的婢子,總是紅著臉偷偷看他。
鳴兒叫她阿歡姐姐,十六歲的姑娘,面頰粉艷如桃。
有次周承翊回來,她格外激動,燒了洗澡水不說,竟然還在他泡澡的時候幫我進去送了衣裳。
待我發現時,她已經紅著眼睛抹淚出來了。
周承翊洗完澡后,面色是一貫的清冷,穿著單衣拉我坐在懷里,手掌覆在我的腹上,好一會兒才在我耳邊低笑:「肚子越來越大了,阿溫定要給我再生個兒子。」
我有些不滿:「我想生個女孩,為何一定要生兒子。」
「女孩柔弱,總需人保護珍視,牽腸掛肚,太麻煩,不要也罷。」
他聲色淡淡,我卻皺起了眉頭,不高興道:「要的,我可以保護她呀,阿溫丟了自己的命也會保護好她。」
周承翊眸光一緊:「不準胡言,阿溫喜歡,我自會竭盡全力保護你們母子三人,怎會叫你丟了性命。」
他有些生氣,我鉤著他脖子,習性使然地貼了貼他的臉——
「周承翊,你最最好了,阿溫會讓他們乖乖的,絕不給你惹麻煩。」
自四年前安頓在此處,他便不再準我叫他太孫。
我一開始叫他相公,后來鳴兒會說話了,喚他爹爹,我腦子一抽,也跟著叫他爹爹。
結果是他眸色晦暗,將我拎到床上教訓了一番。
后來我哭著說不叫了不叫了,他卻又在我耳邊戲笑:「叫吧,想叫就叫,反正沒人聽見。」
再后來,我大著膽子叫他名字,他挑眉看了我一眼,并未說些什麼,我便時常這樣叫他。
眼下我態度親昵,又吧唧親了下他的臉頰,他眉頭舒展,望著我的眼神又變得晦暗難言。
「阿溫。」
他的手探進裙擺,握住我的腳踝。
我立刻了然,松開他連連擺手:「不行不行,不可以的,你忘了鳴兒還在肚子里的時候……」
那時,太孫血氣方剛,在我大著肚子的時候,誘哄我說輕點無事,結果第二天不小心見了紅,嚇得我直哭,他則慌得臉都白了。
自我再次懷孕,他一次也沒碰過我。
一番義正詞嚴地拒絕,他又把我抓回懷里,握住我的手,在我耳邊笑:「不是那個意思……」
最后從屋里出來的時候,剛好碰到阿歡帶著鳴兒在院子里玩,我有些不好意思。
周承翊倒是一派的坦然自若,看著阿歡淡淡道:「你回去吧,不用過來了。」
我原以為是因為他在家的緣故,結果待他再次出門,換了個年齡很大的婆婆過來,才明白他是將阿歡給攆走了。
景壽二十一年,我又誕下了一個孩子,仍舊是個兒子。
我很失望,周承翊很高興,他為孩子取名周鶴鳴。
只是他更忙了,我也很忙,在婆子李氏的幫助下,手忙腳亂地照顧孩子。
偶爾他回來,我沒空理他,抱著小鶴兒愛不釋手。
周承翊有些吃味。
我后來也吃味了,因為開始有個光鮮艷麗的姑娘常來竹屋找他。
那姑娘叫他表哥。
是平西將軍府舅爺陳晏的嫡出三女,叫陳麗棠。
周承翊一向不喜別的女子與他親近,但三小姐是個例外。
她笑吟吟地與他談詩論賦,竹屋窗口,倩影窈窕,周承翊在紙上寫下——
春歸時節,滿院東風,海棠鋪繡,梨花飄雪。
再后來,我看到她坐在周承翊懷里,抱著他的腰,情意綿綿。
周承翊身子微微后仰,神態慵懶風流,手指輕觸她的面頰,眉眼肆意。
她整理衣衫走出屋子的時候,我抱著小鶴兒正在院子,一瞬間突然覺得,我就好似那日的阿歡,慌得不知如何是好。
陳麗棠撩起眼皮看我,眼底藏笑,還笑盈盈地上前逗弄了下我懷里的小鶴兒。
她道:「小鶴鳴,表姑姑下次再來看你。」
臨走的時候,還心情大好地摸了下在外面玩的鳴兒。
她很和藹,待兩個孩子親近,唯獨,從頭到尾不曾看我一眼。
竹屋檐下,起風了,周承翊著素白的袍子,負手而立,衣袂飄飄,好看得似謫仙一般。
我只抬頭看他一眼,抱著小鶴兒的手微微發緊,然后眼眶一紅,低頭就要進屋。
而他伸手攔住了我,似笑非笑,聲音與多年前如出一轍——
「醋了?」
我拿眼瞪他,低頭又要進屋,他卻一把奪過小鹿兒,轉身將孩子交給了李婆子。
然后他拉我進了那間書齋,關了門,將我抱在懷里。
我掙扎著推開他,邊推邊哭。
周承翊任由我打他,最后握住我的手腕:「阿溫,阿溫……假的,都是做戲,我知道你看到了,我換過衣裳了,沒碰她,就抱了下。」
我傷心得大哭,他的手擦去我臉上的淚,聲音又低又沉:「你說過信我的,傻姑娘,我不會喜歡旁人的。
」
「那,那她算什麼?」
「阿溫,再給我一點時間,快了,現在是緊要關頭,陳家那邊不能有半分差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