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哪?」一只手直接按在了我的后背上,阻止了我的撤退。
「睡夠了。」我盡量語氣平靜地說道。
「我沒夠。」男人晨醒的聲音有些懶,莫名地勾人。
「那關我什麼事?」我抬手去推他。
他卻加重力度,施施然一按,我又靠到他懷里。
他的胸腔在悶悶震動。
「陪我。」
說罷,他將我頭往下一按,我就像只貍奴,蜷著縮在主人懷里般。
我掙了掙,想抗議。
「你再動試試。」他聲音發沉。
「衣冠禽獸。」我忍不住低罵。
他蹭了蹭我的發,低低「嗯」了聲,有那麼一瞬間恍惚,好像此時是五年前某一個貪歡的清晨,耳鬢廝磨,濃情蜜意。
34
我跟王晞在這個村落已經待了十來天了,每一天都像是偷來的,做夢一樣。
誰都不提外界的任何事,也不提過去未來,只關心現下一日三餐,睡覺,平凡地生活著。
王晞可以下床了,這會兒他閑得慌,跟大爺坐在一群嘰嘰喳喳的小雞崽中做孔明燈。
那樣一張清貴儒雅的臉,穿著粗麻布衣,在這種歲月靜好的畫面中,莫名地溫柔。
除夕夜放孔明燈,是這個村的傳統,王晞說要給我做一個。
「你不給自己做一個?」我問他。
「沒意義。」
五年前的王晞很簡單,現在的王晞,我真的看不清。
一只鴿子落在了我肩上,我背對著院子里的人,站在池邊,取下了字條。
「騙取王晞信任,拿到宮變那日的禁軍布防圖。」
去趕集的大娘回來了:「瑤瑤。」她沖我招手,我將字條撕碎扔進水池里,笑著迎上去。
「這是你夫君托我給你們買的新衣裳,瞧這紅色,多喜慶。」
「他托你買的?」
我瞥了眼院子里專心做孔明燈的人,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宮變在即,他還有心思置辦新衣裳,做孔明燈……是覺得萬無一失了嗎?
「是啊,這不,明兒除夕了嗎?我們這除夕就得沐浴換新衣裳了。」
夜里熄了燈,我背對著王晞,問他:「你的人什麼時候來?」
他從身后擁上來:「別想了,明日除夕,好好過節。」
就像是踩在云端偶然出現的彩虹上,絢爛非凡,但又隨時幻滅。
我是在熱鬧的爆竹聲中醒過來的,還揉著眼睛時,王晞已經一身鮮艷紅衣出現在我面前。
我從未見過他穿這樣張揚的顏色,將那深秀眉眼染出了幾分艷色,幾分喜氣。
他捏著我的臉頰,眸底閃著笑意:「乖,別賴床了,起來沐浴更衣。」
收拾妥當后,出去給兩位老人家拜年,大娘笑著說我們像是今日拜堂成婚的新人。
眉心一跳,我看了看自己,再看了看王晞,確實紅得過分。
「就算是吧。」王晞笑著搭了腔。
「別胡說。」我碰了碰他的胳膊。
他看我一眼,臉上閃過一瞬的落寞。
這一日熱鬧非凡,入了夜,陸續有人家到山底下放孔明燈了,我們也跟著去了。
「瑤瑤,許愿吧。」人潮涌動,王晞舉著孔明燈,凝視著我。
我閉上眼,雙手合十,十足地虔誠。
「可以了。」我笑著說,他點了燭,松開手,風一吹,透著昏黃光芒的孔明燈緩緩往高處飄去,融入深邃遼闊的夜空中去。
我仰著脖子看,無數盞搖蕩的孔明燈,像極了一艘艘在海浪中起伏的小舟。
但愿我的船不會沉。
王晞背著我慢慢走回去,整個天空的燈火照落在人間,像散落的星星。
我靠著男人寬厚的肩膀,蹭了蹭:「哥哥,私奔嗎?」
就在這辭舊迎新之際,我們私奔吧。
不解釋,沒理由,只是一時興起,就這樣,私奔吧。
我等了許久,只等到風聲,鞭炮聲,沒等到男人的回應。
我突如其來的浪漫謀劃宣告失敗。
王晞將我背回了房間,遠離了虛無縹緲的幻想。
遠處傳來寺廟的鐘聲,進入新歲了。
窗外的炮竹聲響個不停,熱烈又喜慶。
王晞解下左腕上的佛珠,扣在我的手腕上。
「瑤瑤,新歲平安。」
我在這一瞬突然想起當初拜菩薩的對話。
「不是不信神佛嗎?」
「陪你信這一回。」
我低著頭問他,喉嚨略澀:「你現在信神佛了嗎?」
我聽說這些年他給寺廟捐了不少錢。
他的聲音在爆竹聲中斷斷續續,很低很沉。
「有時候我想,是不是因為當初臨時抱佛腳,才沒用。」
我在這一瞬吻上了他。
「臨時抱佛腳,換一夜夫妻,如何?」我慫恿他。
紅色新衣當作嫁衣,錯過的那場婚事,在今夜彌補回來。
王晞真是惜字如金,他直接用行動回應了我。
他俯身而下,手掌墊在我的后腦勺上。
新年伊始,一場離經叛道又膽戰心驚的冒險被開啟。
窗外下起了初雪,借風而入,燈火不休不滅,佛珠硌得嫩肉落下深重不一的痕跡。
冷意與熱意齊驅并行,酥麻滋味似劈頭巨浪席卷而來,逼得人不得不咬緊牙關。
「不是說夫妻嗎?」男人啞著嗓音問。
「什麼?」如懸在云端,緊張之下,意識成漿糊。
「喚聲夫君。」他循循善誘。
我咬著唇,落在眸子里的男人以一種不容抗拒的行動完全掌控了我。
一根緊致得瀕臨死亡的弦頃刻迸裂。
一聲「夫君」不受控地自喉間溢出來。
我死死捂住嘴,男人悶聲發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