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未卜,不敢說。」顧風也笑了笑,「但現在再不說,萬一明天輸了,沒機會了。」
「顧太醫,若是早點,可能我會愛上你也不一定啊。」
「那也不一定,晚點你也可能會愛上我。」顧風松開我的手,「走吧,我看著你走。」
回王晞私宅的路上,我路過一個面攤,燈火昏黃,熱氣騰騰,突然想起有次王晞翻墻買面的舊事。「店家,幫我裝兩份,帶走。」
茫茫夜色中,男人提燈等在門前,身姿孤冷。
我緩緩朝他走近:「等誰呢?」
更深露重,他望著我,眉睫被寒露浸得微濕,清冷鳳眸似有水霧暗涌。
「你。」
我離他只剩下一步之遙:「那如果我不來呢?」
他眉眼微沉:「也只能等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下太多辣椒了,我的眼淚啪嗒啪嗒地掉,在香濃的面湯中漾起一個又一個小漩渦。
「辣就別吃了。」
「可是我沒飽。」
「那吃點別的?」
我揉了揉眼睛。
「你和皇后,是真的嗎?」
他怔了片刻,才緩聲道:「她對我很重要。」
我看著他,眼睛發澀,「為什麼你可以做到一心二用?」
「算了,」我勉強笑了笑,「我就不該來,犯賤。」
我從他身上爬起來。
他把我按回懷里:「別鬧了。」
「王晞,你憑什麼以為,我會任由你呼之即來揮之即去?」我掙扎。
他一雙鐵臂將我禁錮得愈緊。
「她是我娘。」
仿佛一道驚雷擲于平湖,我怔住。
「她進宮前是我父親養的瘦馬,我是她的私生子……我也是這幾年才知道的。她看我變成現在這樣,好幾次叫我入宮勸我,叫我不要走我父親的道,」他看著我,「瑤瑤,其他事你想怎麼辦就怎麼辦,但這個事,請你保密。」
皇后沒有子嗣,對奪儲之爭也一向保持中立,誰贏,她都會平安地當太后。
難怪他一直不解釋他和皇后的事,他想保護他的娘親。
我怔怔地點了頭:「那……」
我還有一肚子話想問。我想問他,為什麼非要走他父親的道。
他抱起我往榻上去。
「別問了,很快就天亮了。」
37
我以為我給王晞下了藥,我以為我可以帶著他逃離,可睡過去的人是我。
直到奶娘將我叫醒。
「姑娘,小郎君最近是出什麼事了嗎?
「他替我在家鄉買了幾塊地,又給了我一大筆銀子,叫我回家鄉養老。我在路上右眼跳得厲害,說不出地心慌,回來一看,這宅子的人都被遣散了,小郎君他是怎麼了?怎麼連我這個奶娘也不要了?」
我心跳得厲害,套上鞋子穿上衣裳,奔去牽馬:「我也不知道他想干嗎。」
「姑娘你干嗎去?」
「奶娘,你聽他的話,回鄉下去吧。」
奶娘拉住我的手:「你是去找我們小郎君嗎?」
我點頭,她叮囑我:「那你快去吧,把我們小郎君帶回家,跟他說奶娘在家等著他呢。我回什麼鄉下啊,我就只剩下他這個養兒子了……」
奶娘的絮叨飄散在空中,我馭馬疾馳,寒冷尖銳的風迎面刺來,刮得臉生疼。空中壓著銀灰色的積云,差勁的天氣,我的心跟著壓得發沉,九王爺有了宮防圖贏的機會很大,我以為我可以兩全,既讓九王爺贏,還可以帶著王晞逃……
我發狠地抽鞭,黑馬如箭,朝未知沒命地奔去。
趕到時,我的情緒快被扯成兩瓣了。
不知道是該慶幸,還是該悲哀。
王晞同他的父親、太子站在城樓上,勝利者的姿態。
而顧風他們被困于宣武門內,頹敗的樣子。
「宮防圖是假的。」顧風對我說道,「最初很順利,沒想到是誘敵深入。」
城樓上的王允在笑。
「你們以為我家晞兒沉迷美色,當真對這個女人舊情難忘,還妄想用美人計騙宮防圖,笑話,從她一出現開始,晞兒就告訴我,他準備將計就計,同她虛情假意,好讓你們深信不疑。」
不過寥寥幾句話,能叫人的心肺扎得千瘡百孔。
我望著王晞,他站在城樓上,勝雪白袍被風吹得鼓起來,眉眼冷峻,遙遠又陌生。
昨日溫存的觸感還驚心動魄,原來是假的啊。
我不知道自己怎麼還會有勇氣問。
「三番兩次救我,是假的?」
我想聽他親口說。
王晞俯視著我,用一種平淡的語氣闡述著事實:「想讓你以為我對你深情不移。」
我的眼睛發澀,痛得厲害,「可是畫舫那次,你替我擋箭,很有可能會死。」
「所以,你才信了不是嗎?」王晞平靜得叫人心生寒意。
真相已然大白,所以他若即若離,時而親近時而疏遠,都是他的計,好讓我以為他深情不變,只是礙于立場隔閡,百般掙扎,我甚至感同身受,我甚至想把他帶走,我以為世事多變,人心不變。
我頹然地笑了笑。
「哥哥好厲害啊,瑤瑤玩不過。」
樓上那個人就那樣靜靜地看著我,神色沒有一絲一毫地起伏。
愿賭服輸,只是賭注太大了。
我望著顧風:「對不住了。」
顧風漫不經心笑了笑:「跟你死一塊,也挺值。」
「小閣老,下令射殺吧。」太子同王晞說道。
王晞撫著欄石,從容道:「不急,九王爺還沒來。」
「九王爺跑了嗎?」我低聲問顧風。
「我們分了兩路,九王爺去營救皇帝,我們對付東宮的,不知道九王爺現在怎麼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