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世上只有一個人能和殷九清爭東西,那人一定是殷九逸。
我不知道他為什麼幫我,我樂見其成。
31
沒過一會兒,安王府的人敲鑼打鼓將流水般的聘禮抬了進來,綁著紅綢帶的箱籠從門口一直抬到了前廳。
門口瞧熱鬧的人圍了一圈又一圈,殷九逸一身紅袍騎在高高的白馬上,手里還提著兩只大雁。
他從馬上下來,從人群中走過,妖孽般俊美的容顏令圍觀人群屏息。
這或許是我這一生中最光彩、最有臉面的一日。
那日在安王府醒來后,殷九逸同我坦白說他不喜歡女人,他還說,如果我需要的話,他會娶我。
我怔愣地看了他許久,點了點頭,當著他的面絞爛了賜我為太子側妃的圣旨。
那日他的臉同現在相重合,朗目疏眉,唇如涂朱,實在是極漂亮的一張臉。他走在眾人中,像是星月處在瓦礫間。
下聘殷九逸本不用親自過來,可他還是上門了。
我爹怎麼也想不到事情會變成如今這個樣子,犀利又驚疑的眼神掃過來,滿眼盡是不可思議,泛著冷意的目光在我身上停頓了許久,又驟然轉向殷九逸。
不咸不淡地寒暄兩句,我爹留下一句冷哼,背著手率先進了府。
我跟在殷九逸的身側,心緒莫名。
「今年下半年除了十一月初五,剩下便是十月十二這個日子最好。」殷九逸問我:「這個日期倉促嗎?若是你覺得太過倉促,我回去再擇一個好日子。」
我搖了搖頭:「這個日子極好,不需要另擇他日。」
「王爺,真的謝謝你。」我盯著地上的一地落葉說:「以前我也想過,以后會嫁一個怎樣的人。
能嫁給你,我覺得特別好。」
他頓了頓,默不作聲許久,忽然抬手摸了摸我的頭:「你這般漂亮,娶回去賞心悅目,本王也不虧。」
一盞茶后,我送殷九逸出門,跨出府門后,他轉向我問道:「大后天是你的生辰,不如我接你去安王府看看。」
我的生辰在九月初九,他怎麼會知道?
他似乎對我的疑惑早有預料,從胸口掏出合婚庚帖指了指。
我謝絕了他的好意,笑著聳了聳肩:「多謝王爺好意,我不太習慣以我為主的場合,會很尷尬,也會很奇怪吧。」
正此時,身后傳來一聲馬兒嘶鳴,回頭去看,棕青色的馬猛地揚起了前蹄,殷九清下了馬,站在原地盯著我二人看,手里韁繩攥得死緊,胸口亦是起伏不止。
「秋荷。」他輕喚了我一聲,霎時紅了眼眶。
32
我本以為再見到他,我會很平靜的。
可是,一腔怒意在見到他的一瞬間就如同滾油里倒水,一下炸開了鍋。
殷九清在我的院子前站著,咬緊了嘴唇一言不發。
「太子殿下貴腳臨賤地,不知有何貴干?」
「秋荷,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那你說是什麼樣?你告訴我,事情是什麼樣?」
他用那種幾乎是哀求的眼神看了我許久,嘴唇翕了翕,沉聲轉移了話題:「皇兄妻妾眾多,實非良配......」
我冷笑一聲嘲諷道:「你說安王妻妾眾多,尊敬的太子殿下,難道覺得,你以后的妻妾會比他少嗎?他非良配,難道你是嗎?」
「你不能因為恨我,隨隨便便將一生交付,你了解皇兄嗎......」
他還是停不下說教,他還是如此。
「是啊,我應該等著你,盼著你,等你讓我用孩子的命去換你的側妃之位。
我不應該在你對我不聞不問的時候,還心存僥幸,傻傻地等你派人來通知我你允許我留下孩子了。現在更是不應該對你橫眉冷對,我應該哭著求著做你的太子側妃。」
兩行淚垂下臉頰:「殷九清,你害死了我的孩子,過了將近十日才出現,滿口冠冕堂皇之詞,只言片語都未提及我的孩子,他就讓你這麼難堪嗎?」
「秋荷。」他捉住我的手腕,被我用勁兒甩開。
「你別碰我。」
殷九清順勢將我禁錮在懷中,一開口,聲音都在顫抖:「秋荷,你別這樣,我們還會有孩子的。」
「你在做什麼春秋大夢?」我猛地將其掙開了,冷笑一聲:「我的婚期在十月十二,我是未來的安王側妃,你是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不要再癡人說夢了。」
我自嘲地笑了笑:「你打心眼里就看不起我,是我不知廉恥,蓄意勾引,是我自輕自賤,癡心妄想。殊不知,白日夢做過了頭,果真得到了教訓。」
「秋荷,你聽我說——」殷九清從喉嚨里艱難地擠出這句話。
「好,我聽你解釋,你說。」
殷九清看著我,好半晌吐不出一個詞,良久后艱澀道:「我會補償你的。」
「那好,我要做太子妃,我要做皇后。」
「秋荷......」殷九清低下了頭:「對不起。」
我從屋里取出渾身帶血的舊衣遞給他,唇角一彎說:「這衣服送給你,怎麼說你也是他的父親,總得叫你親眼看看他。」
心臟一抽一抽疼得厲害,看著舊衣上大片大片的褐色血跡,淚不由自主地掉下來,我偏過頭梗著脖子,裝出一副強硬又無所謂的樣子:「沒了個孩子算什麼,也不過如此。
我真該慶幸,他沒碰到你這個薄情寡義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