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澤顯得更加驚慌失措,他顯然不明白為什麼,手忙腳亂地安慰我。
「你,你怎麼哭了啊,別哭了,我說錯什麼了嗎?都是我的錯!」
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麼要哭,但是我又停不下來,于是隨口瞎扯:「我找不到去學校的路,你不跟我去學校,我就要遲到了。」
林澤忙道:「我知道了,我去就是了,我送你去學校,不!我陪你去上學。」
我抽噎著說:「你沒騙我?」
林澤連連點頭道:「騙你是小狗,只是……」
他突然沮喪起來,「也許和我一起去一次學校后,你就再也不愿意和我一起了。」
我搖搖頭,克制住自己的眼淚,展開笑顏,「不會的,我想和誰玩,就和誰玩。我以后天天和你一起上學」
林澤對我笑了笑,卻沒有答話。
11
這一次換林澤牽我的手,因為我是真的找不到去學校的路。
我也切身體會到林澤上學的經歷和我是如此的不同。
在我的印象里,上學是一件還算開心的事,除了寫作業,連上課都還算有意思。
這是一個小城鎮,很多人彼此都認識。
在這樣彼此牽連,沾親帶故的環境下,我覺得大家都很友好。
上學前,媽媽為我做好早餐,她不做早餐的時候就多給我點錢,讓我出去吃。
路上人都很友好,賣包子的奶奶常常和我打招呼,我粗心大意不小心撞到人,也只會聽到「愿愿慢點,小心摔」這種關心的話。
可是今天不一樣了,一切都變了,而改變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我跟在林澤的身后。
偶遇的大人們看到林澤,大多視而不見,包括昨天才見到過的張子豪的爸爸。
一些人看到林澤會不自覺皺起眉頭,然后轉開頭。
很奇怪,這種感覺在走到我熟悉的路后更加強烈了起來,因為我熟悉的人在或無視或厭惡地看向林澤后,會對我很友善的微笑。
我以前從來沒有遇到過類似的事,這就像一出荒誕的喜劇。
一路上,林澤沉默不語,直到過馬路,我們等紅燈。
他站在前面,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他悶悶的聲音從前面傳來:「我告訴過你的。」
我沒說話,捏捏他的手作為回應。
我想,大人會被世俗的偏見影響,他們更看重利益的取舍。在學校,起碼小學應該……
我突然想起上輩子看的新聞,默不作聲。很快我就見識到了,來自孩子的惡意。
如果成年人還會隱藏自己的惡意,那麼小孩子的惡意可以說是直言不諱,甚至可以說是撲面而來。
12
靠近學校,周圍的學生越多,林澤在此時松開了我的手,避免我和他被認為關系很好。
在這所不大的城鎮里,只有屈指可數的幾所學校,而我和林澤讀的是這個城鎮里最好的一所。
即便如此,也不過如此……
最開始只是竊竊私語。
「那個強奸犯的兒子怎麼又來上學了。」
「你不知道吧,他爸把他媽殺了,現在他是殺人犯的兒子!」
「啊,好可怕,為什麼我要和這種人在一個學校啊。」
「你這算什麼,我妹妹才倒霉呢,和他一個班,我媽天天叫送我妹妹上學放學,都是因為他,煩都煩死了,想去打電玩都不行。」
「你小聲點啦,萬一被他聽到……」
「怕什麼,他現在才幾歲。」
我抬頭望去,說話的是一對看上去關系很要好的男同學。
看上去像是個初中生。
我們的小學和初中是連在一起的。
接下來,我們被攔了下來,確切地說,只有林澤一個人被攔了下來。
看上去五六年級的男生揪著林澤的領子,問他有沒有帶錢,林澤說沒有。
他神情淡然,仿佛習以為常。
他今天穿的是我的衣服,自然不可能有錢。
我想沖上去,但是理智告訴我不要這麼做,至少現在不要。
那些人聽到他的話,就要動手,林澤放開我的手后,和我靠得并不算近,他在刻意遠離我,或者說,保護我。
看到他們要動手,我不得不大聲制止他們的動作:「你們在干什麼!」
那群人看了看我,語帶嘲笑。
「哪里來的小屁孩,多管閑事。」
「喲,林澤你什麼時候也談了個這麼可愛的女朋友啊,不給我們介紹介紹?」
忍住!現在的我在學校還不是有二三小弟的大姐大。
我捏緊拳頭,咬著牙道:「你們幾班的,我要告訴老師!」
幾個小混混樣的學生對視幾眼,嘁了一聲,一把將林澤推倒在地,大搖大擺地向學校走去。
而林澤,他的臉色稍有扭曲,就像是碰到了什麼傷口!
是了,他的爸爸是個暴躁易怒的酒鬼,家暴又怎麼會僅僅只會是巴掌印的程度呢?
我扶起林澤,「你哪里受傷了?快讓我看看。」
我今天早上居然還砸人家身上!
林澤借著我的力站起來,對我的問題避而不談,「一般這種事是不會發生在早上的,這次只是例外,你還要堅持和我一起走嗎?」
我沒執著于這個話題,心里打定主意回家讓我爸媽看看,再決定要不要去醫院。
至于林澤說的意外,我大概知道為什麼。
學生們的消息比我想象中要靈通得多,他們大概是知道了林澤媽媽去世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