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上天卻跟我們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
沈映棠死了。
毫無征兆地,死在春天即將來臨前的一個寒夜里。
她是從東方飯店七樓一間客房的窗戶上掉下來摔死的,鮮紅的血流了一地。
警察署的人說這就是一場意外,不會立案調查。
我們私下派人去打聽,卻說是飯店給沈映棠家賠了一大筆安葬費,讓他們息事寧人。
兩邊的人都不想把事情鬧大,這才不了了之。
顧宥帆不信,雙眼通紅,「映棠肯定不會無緣無故去東方飯店,沈老先生也不是貪財之人,這其中定有蹊蹺,我要去查清楚!」
說著,他起身就要往屋外走。
我趕緊上去拉住他,「顧宥帆,你冷靜些!」
「你叫我怎麼冷靜!」
他回頭朝著我吼了一句,話音落下,眼淚也一并落下來了。
頭一次,他在我面前失態了。
我開口,聲音里也帶了些哽咽,「我知道你心里不好過,但憤怒解決不了問題。你現在這個樣子出不了門,我替你去沈小姐家打探打探情況。」
寒風刺骨,直直地往人心窩子里刮。
我從一旁的架子上取下大衣套在身上,又折回來用力握了握顧宥帆的手,「你好好待在家里,等我回來我們再從長計議,好嗎?」
21
去到沈映棠家我才知道,不只是沈映棠死了,她的父親也死了。
幫她們父女倆料理后事的是她叔叔嬸嬸。
靈堂里,沈家二嬸哭得驚天動地。
靈堂外,瘦骨嶙峋的沈二叔面容倦怠,手上拿了一柄煙槍,時不時抽上兩口。
我明里暗里探問了一番。
但他們一口咬定,沈映棠就是意外摔死的。
至于沈父,則是聽聞女兒慘死的噩耗后,一口氣喘不上來,活生生氣死的。
看來在這里是問不出什麼了。
我看了看日頭,決定再跑一趟東方飯店。
走到巷口的時候,我身旁走過兩位婦人,她們一邊走一邊嘆氣,「沈家老二可真是個心狠的,好歹也是親侄女,嘖嘖嘖……」
沈家老二?
親侄女?
莫非,她們說的是沈映棠?
我趕緊折身追上兩位婦人,「兩位嬸子,請留步……」
22
我花了兩塊銀圓,從兩位婦人口中知道了事情的原委。
沈映棠的二叔是個老地痞,吃喝嫖賭樣樣齊全,沈映棠的父親心軟,這些年沒少給這個弟弟擦屁股。
前些日子沈老二在賭場輸了一大筆錢,思來想去,竟然把主意打到了沈映棠身上。
沈映棠在歌舞廳唱歌的時間雖然不長,但惦記上她的人卻不少。
沈老二的債主,就是其中之一。
沈老二一合計,索性乘沈映棠不備,將自己剛出院的親大哥綁了,威脅沈映棠出去接待他的債主。
「映棠丫頭,你可不能對你親二叔見死不救啊!」
那債主給了準話,只要沈映棠跟了他,沈老二的賭債就此一筆勾銷。
顧宥帆重重一震,沉聲問我:「沈老二欠了多少錢?」
「三條小黃魚。」
「三條小黃魚?」
他重復了一遍我的話,語氣讓人沒來由地心疼。
我不忍看他,低頭小聲說了句「是」。
顧宥帆仰望著漆黑的夜空,望著望著,忽然就笑了。
「哈……哈哈……哈哈哈……」
「顧宥帆……」
那笑容極盡凄慘,他笑著,眼淚順著他的臉頰滾下來,「三條小黃魚……就為了這點錢,那個畜生就把映棠賣了……」
「為什麼,為什麼……明明只差一點,我們就能在一起了……」
我偷偷抹了一把眼淚,握住了他的肩膀,「你聽我說,這件事并沒有那麼簡單……」
如果只是欠債,沈映棠完全可以來找我們求助。
她到底為什麼要選擇去死呢?
23
又調查了兩天我們才知道,真正想與沈映棠共度春宵的男人,根本不是沈老二的債主,而是債主的客戶。
一個對華國傳統文化很癡迷的崎國男人。
得知了沈老二的陰謀后,我不但去了東方飯店,還專程去了一趟沈映棠之前上班的歌舞廳。
「歌舞廳的服務員告訴我,之前沈小姐在歌舞廳唱歌時,有個叫安藤的崎國客人很喜歡沈小姐,不但經常來聽她唱歌,私下還會送她禮物。」
顧宥帆的眸色越來越暗。
我趕緊解釋道:「當然,沈小姐拒絕了。她沒有收下這些禮物,一次也沒有。」
夜空一片漆黑,暗淡得讓人喘不過氣。
我重重呼了口氣,才繼續說道:「東方飯店的一位服務員也悄悄告訴我,飯店前幾日入住過一位崎國客人,姓氏也是安藤。這也太巧了,對不對?」
我和顧宥帆對視一眼。
華、崎兩國已經正式交戰,一個有權勢的崎國男人,背后很有可能有軍方背景。安藤次郎此時來陵城,恐怕有著不可告人的目的。
24
顧宥帆把消息告訴了駐扎在陵城的衛國軍軍長宋青時。
順著這條線索,衛國軍在城南碼頭繳獲了一批剛剛卸貨的鴉片,同時還逮捕了一位名叫安藤次郎的崎國男子。
安藤次郎的家族在崎國很有聲望,他的父親和哥哥都在崎國軍隊中擔任要職,安藤次郎雖然沒有軍銜,但他也一直在為崎國軍方效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