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著手臂望上去,卻是江時晏那張臉。
我心里「咯噔」一下。
「幫我擦干。」他面無表情地開口。
「嗯……好。」
我抓著紙巾,小心翼翼又毫無章法地給他擦起衣服。
他喜歡打籃球,所以經常穿著運動速干衣,這種料子不吸水,所以被浸濕了一大片,從前胸一直延伸到腹部。
他就這樣站著,溫熱的呼吸噴薄在頭頂。
周圍靜得可怕,好像突然沒有其他同學的聲音了。
我局促難安,哪里也不敢看,隔著薄薄的衣料,與他的上半身碰觸。
肌肉緊實,手感不錯的樣子,腰也很細。
他會不會突然往我頭上倒水?
不會倒開水吧?
我亂七八糟地想著,漸漸地忘了自己在干什麼。
紙巾也換了好幾張。
「你還要擦多久?」
沉沉的聲音從頭頂傳來,我嚇得手上險些失了力道。
我后退兩步,恰好看到他的喉結上下滾動一遭。
他側過頭,看著別的方向,說:「好了。」
我吃驚地望著他。
就這樣算了?
不打我?
不把我澆成落湯雞?
看熱鬧的同學也滿臉震驚之色。
5
很快到了上課時間。
歷史老師問李晴怎麼弄的。
她說,洗拖把的時候不小心,被水龍頭呲了一身。
歷史老師說,以后小心一點。
我也不敢相信自己能逃過這一劫,雖說給他擦了,但是紙巾不能把衣服上的水全部擦干,穿在身上不舒服。
江時晏坐在第三排中間,還穿著那件外套上課。
其實換成正常人的話,肯定把外套脫下來,這樣才能干得快。
不明白他是怎麼想的。
晚自習結束后,我無精打采地準備回宿舍。
走到樓梯口,被江時晏攔住了去路。
他歪歪頭,神色倨傲:「不是說給我洗衣服嗎?」
「啊?」
他的外套早就干了,而且看他今上午的意思,我以為這事已經過去了。
再說,我知道了他有潔癖。
他近前一步,近乎逼問:「到底洗不洗?」
「洗,洗。」
我連忙應道。
他把穿了一天都沒嫌棄的衣服,當著我的面快速脫下來,扔到我手上。
揚起單肩包垮在右肩上,頭也不回地離去。
我真就抱著他的衣服回了宿舍。
衣服是連夜洗的,洗得超認真,就連晾衣服時都分外小心,生怕宿舍的破墻皮蹭臟了他的衣裳。
第二天一早就干了,我起床先收好衣服,疊好放在干凈的袋子里。
洗漱完后,就帶著衣服直奔教室。
等到江時晏來,我第一時間就把衣服捧到他面前。
衣服從袋子里拿出來的時候,
我和江時晏都睜大了眼睛。
外套像被人泄憤似的,剪成了一條一條的布條。
看起來又可憐,又滑稽。
江時晏的臉頃刻間變了顏色。
我慌了,嚇得趕緊把衣服塞回袋子里。
6
江時晏盯著袋子,好像被我蠢笑了。
「嘶,你是不愿面對現實嗎?」
「我、我不知道這怎麼回事,我昨晚真的洗、洗好了,放袋子里的時候還是好好的,真的我發誓,我沒有剪、剪你的衣服……」
我雙腿發軟,快要哭出來了。
江時晏換了個姿勢,兩手抱臂,好整以暇地打量著我:「你結巴?」
「沒有!」
這次回答地干脆利落。
江時晏又嗤笑一聲。
不用想就知道,肯定是舍友早上趁著我洗漱的時候,故意剪壞衣服。
我一邊委屈,一邊對她們恨得牙癢癢。
「對不起,是我沒看好你的衣服,你的衣服多少錢,我賠你件新的。
」
周圍已經有同學在起哄了。
「賠?你賠得起嗎?」
「也不看看自己窮酸那樣兒,整天穿校服,連件拿得出手的衣裳都沒有。」
說這句話的是我的舍友宋雨欣,她破天荒今天早進教室,好像是故意來看我笑話的。
江時晏手上靈活地轉著筆,臉色卻陰沉地可怕。
「你一個月生活費多錢?」他問。
我低聲道:「八百。」
「我的衣服兩千多,你拿得出來嗎?」
我媽一個月才掙兩千多,每次給我一個月生活費,問她要這麼多錢,她會打死我的。
「那你給我八百吧。」
他手上繼續轉著圓珠筆,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
「剩下的就當我給你的補課費,下次期末考試我要考前三十名。」
「好。」
生怕他反悔,我一口答應。
這已經比預想的結果好太多了。
我當即就把八百塊錢給了他,飯卡里只剩十幾塊,這個月吃飯都成問題了。
「晏哥,怎麼突然想學習了呀?」別人跟他打趣。
江時晏將課本重重一放:
「期末考不上前三十,我媽要斷了我的零花錢。」
7
中午去食堂,我買一個饅頭和一包榨菜,吃剩的帶回去。
食堂有免費的粥,不限量供應。
呂小卉悄悄借我一百塊錢,千叮萬囑,不能讓別人知道。
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性格內向,現在很少跟我說話了,我被欺負時,她只敢遠遠地看著。
我明白,她怕像我一樣被孤立報復。她肯幫我,我已經很感激了。
晚自習時,我的七個室友們一起遲到了。
她們戴著漁夫帽、鐘形帽、寬檐帽、針織包頭帽……
款式不一,顏色各異。
看來是去逛衣帽店了。
有時真的很羨慕她們,她們不僅吃喝不愁,還有足夠的經濟能力追求時尚。
班主任在后門觀察了一會兒紀律,才從正門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