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羞又惱,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無奈動彈不得,只能任由他在我耳邊低低吟誦……
26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嚴峋還睡在我身邊,眉眼間戾氣盡消,又恢復了往日的溫柔。
「醒了?」
「嗯。」
我只覺渾身酸痛,多講一個字都費勁,狠狠剜了眼身旁的始作俑者,重新閉上眼睛。
嚴峋也不說話,就這麼靜靜地摟著我。
這下換我躺不住了,側過頭去看他,半晌開口:「那些詩……你怎麼記得那麼清楚?」
「因為言官每一封都讀過。」
我心中覺得哪里不對,卻又說不上來,便又問:「為什麼這麼……喜歡我?」
嚴峋笑了,眼底有些落寞,「情之一字,哪還需要什麼理由。」
「三年前,我殿試奪魁,花車巡游那一日,我們見過。」嚴峋又說。
我仔細想了想,好像是有這麼回事,當時我正在茶樓聽戲,嫌外面敲鑼打鼓的聲音太吵,還發了一通脾氣。
「百姓們都扔來彩紙簪花以示恭賀,只有你,朝我砸了個橘子。」
「所以你見我如此與眾不同,便一下愛上我了?」
「你想多了,我隔天就參了你爹一本,說他教女無方。」
「……」
我算整明白了,這人是真有病。
27
太子生辰宴上的那一場變故,好似驚石入水,攪亂了朝堂原本寧靜的表象。
我爹素來與太子親近,這些年來也在朝中替他掃清過不少障礙,而沈清許的出現,使得那些早就對我爹行事頗有微詞的官員看到了希望。
他們紛紛站隊,開始擁立新的皇子,都想成為他府上的入幕之賓。
嚴峋開始早出晚歸,忙得不見人影。
我知道,他也是去的五皇子府。
28
沈清許這皇子當得是有模有樣。
短短數月,在朝中收了一幫小弟不說,還順便把宮里的老皇帝哄高興了,大手一揮,賞了他許多奇珍異寶。
他總是會忙里偷閑地挑出一些新奇玩意,差人送到御史府上來。
我看了一眼,都是些我從前順嘴提過卻又無緣得見的小物件。
頓時又覺得,清許還是從前的清許,一點沒變。
正要看第二眼,就被匆匆趕來的嚴峋一把奪過,冷著臉給退了回去。
「不許再要他的東西。」
眼看著又要生氣,我連忙拉著他哄道:「好好好,我不要。」
嚴峋這才舒展了眉頭,緩了臉色,一把將我拉進懷里,將頭埋在我頸間,悶悶開口:
「你是我的。」
29
臘月初十,是我娘親的忌日。
我對娘親的印象只有幼年時的一抹纖瘦背影,每次見我爹拿著她留下的手帕偷偷掉眼淚,我都會感嘆,我爹真的好愛我娘。
往年的這個時候,他都會放下一切公務,帶著我去城外的青蓮寺住上幾日,為我娘誦經祈福。
可前些天他卻來信說公務繁忙,叫我今年一個人去。
我心中隱隱有種預感,他口中的「公務繁忙」,可能和朝中勢頭新起的五皇子有關。
出發那日,嚴峋將我送上馬車,我拉住他的手,語氣懇切:
「我娘走后,我爹就是我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了。」
所以你能不能,不要傷害他。
嚴峋捏了捏我的手心,安撫一般輕聲開口:
「我知道。」
30
青蓮寺是一座尼姑庵。
聽寺里的師父們說,我娘也曾經在這里出家,后來還俗嫁給了我爹,沒幾年就病逝了。
每每講到這兒,師父們就只是嘆氣,多的一句也不肯說,時間長了,我也懶得再問,免得平添一樁傷心事。
見我梳著婦人發髻,師父們由衷地為我高興。
「恭賀小施主,覓得如意郎君。」
我抿唇一笑,低下頭,心里說不清是酸還是甜。
31
又做夢了。
我跪在青石砌成的臺階下,鮮紅的血從我額間淌開,有幾滴滑落到了嘴里,又腥又苦。
夢里的我卻像是不知道疼,一遍一遍地以頭磕地,發間金釵玉飾環佩作響,青石階上已然血紅一片。
「我父親并未參與太子謀逆一案。」
「我父有冤,請殿下做主。」
錦衣玉褂的青年從臺階上轉身,眼底的淡漠和涼薄刺得我心口生疼,他看著我,良久嘆息一聲。
「皇妃累了,來人,帶她下去休息。」沈清許說。
我任由宮人們扶起身,盯著臺階上的沈清許,笑得滿臉都是血和淚。
「沈清許,我后悔了。」
「如果有下輩子,我不會再喜歡你。」
下一刻,夢里的我拼命掙脫宮人的束縛,對著幾步開外的玉柱直直撞了上去。
視線模糊間,我看見了一眾驚慌失措的宮人,和踉蹌著奔下臺階的皇子。
還有一抹由遠及近的,熟悉的黑色身影。
32
已經記不清是第幾次驚醒了。
但這回的夢和之前的都不一樣,夢里的沈清許冷淡又疏離,他叫我「皇妃」。
我捂著心口,那里抽疼得厲害。
想回御史府了,很想很想,現在就想。
我不是誰的皇妃。
我是嚴峋明媒正娶的夫人。
33
在青蓮寺的第五日,下山采買的小師父回來了,胳膊上還受了傷。
我幫著廟里的師父給她包扎,見那小師父仍是一臉驚懼惶恐,便問道:「小師父,山下是出什麼事了嗎?」
小師父看看我,又看看一臉關切的其他師父,終于鼓足勇氣開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