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沉了聲:「同樣是武將之女,憑什麼你妹妹就比我嬌貴?」
他冷嗤一聲:「我妹妹千金之軀當然比你嬌貴。」
「唐元歌,你看看你,京城貴女有你這樣的嗎?整天舞刀弄槍像個男人,還有——」
他看著我,表情戲謔,「未出閣的姑娘就繡帕子送給男人,唐元歌你害不害臊?」
那一刻,仿佛一道驚雷在我頭頂炸開。
我猛地抬頭看向許賀,艱難出聲:「你說什麼?」
旁邊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
在許賀的再次陳述中,他們看我的眼神也發生了變化。
我握緊了拳頭,幾步上前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領:
「誰跟你說的?你從哪聽來的??」
激怒了我這件事讓許賀非常愉悅。
他勾著嘴角笑得格外欠揍:「還能有誰?白臨川說的唄。」
我直接一拳打了過去:「不可能!」
他也被我激怒了。
一拳直接沖我面門而來。
「你這潑婦!」他一邊打一邊說,「白臨川還說了,你唐元歌是他見過最粗鄙、最野蠻的女人,他煩都快煩死你了!」
周圍眾人開始哄笑。
那一瞬間,我仿佛又變成了十多年前的唐元歌。
這麼多年。
我仿佛從來沒有變。
我始終與這個京城格格不入。
看著眼前面目猙獰的許賀,我好想,好想殺了他。
許賀的功夫本就不如我,他被我摔倒在地上。
我面無表情地舉起拳頭,蓄滿了力,對著的是他的太陽穴……
「住手!」
白臨川的聲音陡然響起。
我的拳頭在許賀頭頂生生頓住。
6
許賀嚇暈了過去。
許瑩瑩在旁邊鬼哭狼嚎。
我緩緩起身,看著眼前神色焦急的白臨川粲然一笑:「放心,沒殺他。
「沒給你添麻煩。」
他皺著眉,聲音有些沉:「你過來。」
我晃了晃身子,緩了好久才站穩:「不了,我累了,想回去了。」
白臨川上前拉我:「方才……許賀跟你說什麼了?」
我身子一僵,心中無盡苦澀。
原先我還能自欺欺人,許賀的話都是他瞎編的。
可現在,我還有什麼不明白?
我甩開他的手,頭一回對他冷了臉:
「白臨川,讓我走。」
……
我失魂落魄地回了府,卻被門口的管家攔住了去路:
「大小姐!您可算回來了!」
他神色匆匆,整個身子都在抖。
我扶了他一把:「怎麼了?張叔您慢慢說。」
張叔顫聲道:「剛剛西陽來了信,說是……說是將軍在戰場上失蹤了!」
7
我將信翻來覆去看了好多遍。
上面的字我各個都認識,可連在一塊我卻有些看不懂了。
失蹤了……什麼叫失蹤了??
「我爹要麼被俘,要麼……戰死沙場。」我顫抖著聲音問張叔,「信中語焉不詳,到底是什麼意思?還有——
「懷疑唐將軍投敵這是誰寫的?我要去問問,他怎麼寫得出來的?」
我爹十幾歲就穿上鎧甲上了戰場,從無名小卒一步步往上爬。
三十歲那年,他守了整個平陽,救了數十萬百姓的性命!
他身上的傷痕遍布全身,那是他引以為傲的勛章!
可是現在有人說他投敵了,還帶走了一萬兵馬。
怎麼可能呢?
我不信,死也不信!
我一把撕了信,轉身去了馬廄,翻身躍上最快的駿馬,朝西邊疾馳而去。
耳邊一邊嘈雜。
百姓的叫罵雞飛狗跳,恍惚間我還聽見了白臨川的聲音。
「唐元歌!你回來!」
他在喊我。
我一抽馬鞭:「駕——」
誰也不能攔著我。
我要去找我爹。
……
西陽的戰場到處都是斷壁殘垣,尸體遍地,流血漂櫓。
老鷹在上空盤旋,遲遲不肯離去。
我在戰場上一寸寸地翻過去。
只要身形有那麼一絲像我爹的,我一個都沒漏下。
尸臭味充斥在周圍。
夜晚還能聽見野狼的嚎叫。
我在死人堆里翻了整整七天七夜。
困了就地躺會,餓了就把死人身上還剩余的干糧吃了。
七天后,我在戰壕附近的山坡上找到一個幸存的老兵。
他斷了雙腿,硬生生靠啃樹根活了這麼長時間。
他說,他是唐將軍的兵。
「唐將軍被引到前面的楓葉谷,副將說朝廷會有援兵,可是沒有!!」老兵一邊哭一邊緊緊攥著我的手,「有人騙了我們!朝廷騙了我們!」
我如鯁在喉,說不出一句話來。
老兵一口血噴在我的頸側,溫熱的鮮血讓我猛地一驚。
「阿伯!」
老兵瞪大了眼睛,在我懷里沒了氣。
我坐在原地坐了許久。
趁著天色還沒黑,我將老兵的尸首給埋了。
在月色中,我獨自前往了他所說的楓葉谷。
……
我在楓葉谷,看見了人間地獄。
8
我回到京城的時候,已經人不人鬼不鬼了。
城外的人排著隊想往城里擠,可城里的人向來看不起他們。
圖什麼呢?
門口站著的守衛比平時多了一倍,他們手上拿著畫像挨個對過往行人進行比對。
輪到我了。
「嘖,怎麼這麼臭啊!」守衛嫌棄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展開了手里的畫像。
我看見了,上面畫的是我。
「她犯了什麼罪?」我的聲音嘶啞,格外難聽。
守衛敷衍了幾句:「罪臣之后,私自潛逃。
」
罪臣?
誰是罪臣?
「咦?你這人——」他奇怪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又看了手中的畫像一眼。
我這副模樣,他對著畫像也不敢認了。
「你叫什麼名字?你的文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