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這位仙姑霉運纏身,不僅渡天劫失敗,還觸發天人五衰,老病而死。
「而她道侶安然無恙,順利渡劫飛升。臨走之前,還為這女仙流了一滴淚呢。」
公主點評道:「人都死了,這滴淚有何用?」
我笑,「誰說不是呢?
「再說我外曾祖母,據說,她的道侶心慕另一個女子,這份姻緣是外曾祖母強求來的。
「婚后,外曾祖母哪怕被冷落,依舊默默替修士扭轉氣運,用自己的運勢為他擋災。
「此人自此無往不利,闖下赫赫威名,又納了幾個和他愛慕的女子相貌相似的侍妾。
「外曾祖母產后虛弱,扛不住道侶的劫運,便歿了。
「修士聽侍女哭訴,知道了夫人的深情厚誼,這才悔不當初。
「他整日抱著佳人的畫像緬懷,萬事不顧,我襁褓中的外祖母就被一名不忿的侍妾扔進了凡間荒山。
「所幸被趕路去上任的知縣夫婦收養,這才平安長大,將我族血脈傳了下去。」
公主聽得入神,「真有掌命女?」
我信誓旦旦,「確有其事。據說我娘我外祖母都旺夫,我本應如此,只是我入水一次,便成了煞星命格,死了這麼多丈夫。」
公主嗔怪地瞪我一眼,「本朝女子為了謀求高門,編話本說自己天生鳳命,天生福運的也不在少數。你少來這套。」
我一笑,「好吧,瞞不過公主。那我便說說人間事。
「春駐樓有一女子,名因娘。公主也曾見過她。她為人愚魯,聽聞有歌姬看上貧苦少年以銀錢相贈,后來此人飛黃騰達,便為歌姬贖身,榮華富貴享用不盡。因娘便動了這主意。
「她一連資助十余個落魄文士,殿下猜,有幾個回來報答她?」
公主搖頭,「我猜一個都沒有。」
「正是,不僅一個都沒有,甚至有四五個花光了錢又前來糾纏不休索要,最后被春駐樓的龜奴拿棍子趕了出去。
「后來她聽信一男子花言巧語,以為自己能成為世家婦,誰知銀錢被騙了個精光,走投無路,只能找了根繩子吊死。
「此女子是世間難得有恩于我的人,當時我便想,若有一日,別人稱呼我不為宋氏,而以名呼之,我便叫宋嫻因罷。
「一為警醒自己,不可輕信男子允諾。二則,因娘難得來世間一趟,也算給她留下一些痕跡。」
「嫻因的意思,我已經明白了。」
公主起身,向我一拜,「女子可以有情,但不能損毀自身,萬事應以己為重。」
我將她扶起,也向她一禮,「我主明智。」
34
輔國公府二房貪墨工部款項的惡果終于初顯。
黃河與淮河接連泛濫,決堤后,無數百姓流離失所,流民一部分北上,一部分投靠了南邊的偽帝。
皇帝大怒,一時竟氣昏了過去。
醒來后他立即下旨將穆家余孽斬首以平民憤,又讓人調糧食銀子前去賑災。
這之后,陛下的身體就一日日差了下去。
我早就拜托公主將穆祁的妾室通房救出,因為她們一時沒地方去,就暫時把她們養在陛下賞賜我的宅子里。
到了穆祁行刑日,我卻聽到兩個人背后咒罵我。
都是曾被穆祁凌虐過的通房。
我饒有興致地看著她們,「你們說什麼?」
一個叫玉梳的眼圈通紅,「他或許是個混賬東西,但他就算辜負天下人也從未對不起你。他對你還不夠好嗎?」
另一個叫秋荷的一開始支支吾吾,后來也破罐子破摔,不忿道:「他那麼心悅你,有了你之后再也不肯正眼看我們,你為何要這樣對他?」
穆祁皮相的確不錯,精致如好女,只是陰鷙了些。
也難怪能迷惑這些糊涂人。
我淡淡一笑,「那你們就當我對不起他好了。我寧愿活著對不起他,也不要對得起他然后去死。」
我吩咐草兒把剩下的人都叫來,在院子里站成一排。
「有誰憐惜穆祁,看不起我這個叛徒的,站出來。」
她們互相看了看,猶豫了半天,又站出來了兩個。
草兒怒罵:「你們這些喪良心的!那姓穆的整日把你們折騰得沒個人樣,要不是夫人心善收留你們,早不知道死在哪兒了!今日居然還敢恩將仇報!」
玉梳罵道:「若我恩將仇報!那夫人又算什麼?讓她一個小小的商人妻入族譜當了正頭娘子,輔國公府哪里對不起她!
「她若不站出來,輔國公府今日定然還好好的!我們又怎會淪落到如今無依無靠的境地!
「抽走我們的頂梁柱,再打發貓狗一般施舍一些飯食,這也算恩德?」
我拊掌笑道:「好,好啊!不料你們對輔國公府如此忠心。
「恰好穆祁今日上路,死無全尸,你們若是真對他情深義重,肯定不忍心看他項上空空下黃泉。
「稍后我就請人去刑場說一聲,讓他們將穆祁的尸首送來。你們繡活好,幫他縫一縫腦袋,也算盡心了。」
聽到這話,所有人都瞠目結舌,不知該說什麼。
尸體送來后,我分了間屋子,備齊針線熱水,將這四位好女子和她們涼透了的夫主關在一處。
剛進去看了一眼,有一個就吐了一地,拍門想跑。
我怎麼會聽?當然讓她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