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了以往陛下的袒護,她顯得格外狼狽。
「兒媳一時糊涂,鑄下大錯,請母后恕罪!」
抓到了皇后的錯處,太后很是得意:
「眼下皇嗣凋零,你身為中宮,本該勸諫皇帝雨露均沾,結果卻灌了藥讓身邊的宮女服侍!莫不是想貍貓換太子,臨朝稱制?」
「母后,兒媳絕無此心!」皇后辯駁著。
我看在眼里,明白這是太后的欲加之罪罷了。
戚婉瑩哪兒有那個本事呢?她只想和她的親親皇帝長相廝守。
真正臨朝稱制的,是曾經的太后。
所以我必須要抓住太后這根救命稻草。
「去正陽門前跪著,罰一年俸,無令暫不得出鳳儀宮。」
殺人誅心!
正陽門,歷朝原配嫡后大婚時的必經之路。
皇后雖然是從太孫妃做起的,但陛下愛重她,登基后特允她從正陽門進宮。
這樣的羞辱,遠遠超過其他。
至于我,被太后調到了御前。
我看見皇后一開始還梨花帶雨的臉上浮現出怒意,她猛然抬起頭,眼神陰鷙,恨不得將我生吞活剝。
4
我知道,太后收到了我的橄欖枝,但她需要考驗我。
我雖然到了御前,但日子過得還不如在鳳儀宮。
陛下動輒掌嘴、罰跪,還將滾燙的茶水潑在我身上。
我知道他恨我,恨我讓他心愛的皇后受罰。
宮女內侍們也對我冷嘲熱諷。
聽說佩蘭在皇后面前幫我求情,也被罰掌嘴二十。
我們在夜里見面,拿著藥膏,小心翼翼地替對方涂抹。
「還好,只是燙到了一點點,若是傷了臉……」佩蘭小聲抽泣著,握住我的手。
若是傷了臉,陛下估摸著就要以毀容者不宜見君為由,打發我去辛者庫了。
我看著手上白色的藥膏,心中猶如油煎。
宮女的日子,太難捱了。我甚至有些迫不及待地想看我報仇雪恨的那一日。
這日,魏王來了。
魏王南宮諍,與皇帝同為太后所出,二人感情頗深。
近年來,因皇嗣一事,陛下與太后這對母子多有不睦。
太后一面催促皇帝誕下皇子,一面也起了兄終弟及的心思,對魏王多有偏愛。
他總是愛著玄色的衣服,但因為人生得俊朗,一點都不顯得老氣。
跟常常皺眉,喜怒無常的陛下相比,他總是笑意盈盈,為人和善。
即便是我們這樣身份的人朝他行禮,他也會嫣然一笑,微微頷首。
上一世,我認為他簡直是如清風明月一般的人物。
可那一廂情愿的情愫還未發芽,我便被皇后送到了龍床上,成了采女。
從那以后,我看他的眼神里只有落寞,我不再奢望他的回應。
此刻,他正在我前方,與陛下對弈。
「青黛……似乎是皇嫂身邊的人吧?怎的?皇兄連這也要奪愛?」
聽他提起我,陛下有了怒氣:「母后的意思!什麼奪愛?」
「好好好!臣弟失言了!」魏王舉手求饒,「那既如此,不如讓這丫頭跟我走吧。」
魏王二十有五,但一直想過自在淡泊的日子,不肯成家立室。
我頗為意外,對上了他的眼光。
他只是朝我笑了笑,給了我一個放心的眼神。
我沒想到,陛下斷然拒絕了他。
我的心又沉了下去。
內侍進來稟報:「啟稟陛下,程貴妃來了。」
程貴妃,太后的遠房侄女,自小隨父親程大將軍遠走北疆,回京后卻對陛下一見傾心,求著太后,也最盼望為陛下誕下長子。
但她宮中的那盆西域奇花已經徹底斷了她當娘的念想。
程貴妃進內,在陛下面前盈盈下拜,又與魏王見了禮。
魏王識趣地告退。
陛下不耐煩地看了看底下的女人,無視了她呈上的精美點心。
然而程貴妃卻絲毫不在意,依然自顧自地說著話。
「陛下,國丈夫人上了問安的折子。」內侍再來稟報。
我伸手接過,呈給陛下。
陛下閱讀后卻臉色一變,而后,他的目光卻忽然在我身上停住,說道:「傳旨,御前宮女青黛,封才人,住嘉福殿。」
程貴妃的臉上浮現出怒色。
我跪下謝恩,雖然不知究竟為何,但也大概猜到了幾分。
戚夫人,為我向陛下求了位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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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本姓,也終于有了用武之地。
他們叫我于才人。
當晚,我真正侍寢了。
陛下并不溫柔,與其說是在開枝散葉,不如說在泄憤。
我緊緊咬著嘴唇,一聲不吭。
事后,我被灌了一碗避子藥。
但我得到了太后戰隊的入場券。
一日后宮聚會,眾嬪妃在嘲笑了皇后一番之余,想起了坐在角落的我。
「咱們皇后娘娘為了皇嗣,可謂是『劍走偏鋒』啊!只是不知怎的選了身邊不通六藝,不知四書的婢女。」
我還未開口,程貴妃便替我懟了回去:
「趙美人此言差矣。國丈大人是太師,皇后娘娘的家門是書香門第,便是劈柴燒水的粗使婆子,也是會識文斷字的。我宮里書房上的那副『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潔』的字,也是她寫的,趙美人要不抽空來指點一番?」
她這話也不假。
在戚家時,無論再累,我都會擠時間來看書。
我覺得,看書能讓人明事理,懂是非。我還愛看醫書,想著以后有機會脫籍,去做個女大夫也好。